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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杜甫七律於內容方面的藝術特色

    1.包羅永珍的題材涵蓋

    在杜甫之前的七言律詩,其所書寫的內容均較為狹窄。六朝以降,七律已有為數不少的創作者,而經過了初唐的沈�縉凇⑺沃�問等人的加工,七律的形式已經初步具備;但六朝以來的奉和應制、酬唱贈答、代言思婦等題材仍然是七言律詩的主流。而自杜甫已降,七言律詩的創作方進入了中國詩人的日常生活的主流之中,可能使用於詩歌創作的各種題材都與七言律詩的創作密不可分。

     杜甫七律的題材主要可以分為如下幾類:對自然環境進行描繪,所寫基於眼前的現景;對典籍中的故事做出議論,所寫基於歷史;對社會日常中的大事小情予以記錄,所寫基於生活;以及常常在以上題材的基礎上進行的的抒情寫作。如《諸將五首》借古諷今,被譽為“最上者”的《秋興八首》《登樓》等作品揉家國之情、身世之感於一體等。總而言之,杜甫的七言律詩將個人、社會、環境、歷史、現實等諸多元素融為一體,如此廣闊的書寫範圍實為七律史上一大創舉。

     2.嫻熟恰當的意象運用

    杜甫七言律詩十分注重意象的建構與安置,其對意象的運用技巧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如曾被明朝文學評論家胡應麟稱為“精光萬丈,古今第一”的《登高》的前四句: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前兩句中,緊密排布了六個意象,每個作為意象指代的的名詞(風、天、猿、渚、沙、鳥)之後,均連線了形容詞和/或動詞對其進行修飾。意象之間緊密相連,其氣勢如江河直下,卻又使讀者並不難於理解;名詞之後的修飾語均簡潔精要,恰到好處。後兩句中卻只使用了兩個意象,即落葉和長江,但對意向的修飾更加繁雜,“無邊”“不盡“從寫整體範圍之無盡,“蕭蕭下”“滾滾來“同時寫聲音與動態,可謂雄壯而具體。前兩局的簡潔精要與後兩句的反覆構成對比,而悲壯的詩意與雄偉的氣勢卻一脈相承,渾然一體。

     3.沉鬱頓挫的語言風格

    自杜甫詩歌問世於中唐來,對其一千餘年的評價史中,最為人知而少有異議的評價就是“沉鬱”和“頓挫”。杜甫詩歌,尤其是七言律詩,沉鬱頓挫的原因,也可以從形式與內容兩方面來分析。此節簡要敘述內容方面的原因,主要有簡潔精練的語言,巧妙的結構安排,厚重渾成的意象採用三點。

    杜甫的七律語言往往濃縮得極為精當,用極少的文字構築一個意符,而意符之間的連線則會造成頓挫的效果。如“黃牛峽靜灘聲轉,白馬江寒樹影稀”,黃牛峽、靜、灘聲、轉,之間,均有類似的意符的連線;同時黃牛、白馬各自又是常見的語詞,自然形成了頓挫的效果。在結構方面,杜甫詩歌的時間排布、空間排布往往會發生交錯式的轉移、切割,也有助於“沉鬱頓挫”感受的形成。

    二、杜甫七律於形式方面的藝術特色

      1.對仗形式的更新

      與五言律詩相比較,七律的寫作中需要對仗的句子往往減少。五言律詩經常出現首二句或者末二句對仗的現象,如杜甫本人的作品《登岳陽樓》,首句即說“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但七言律詩首句和尾句通常並不對仗。但在杜甫的七律中,卻常常出現首尾兩句也對仗的情況,而對仗的具體形式也不再侷限於句與句之間的嚴格對應,可能出現部分對仗等現象。

      如上述《登高》,儘管首聯和尾聯“未嘗為對“,但事實上則是八句對仗的。其首二句雖然押韻,但依然使用了嚴格規整的對仗方式;而尾句“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看似不對仗”,然而“苦”意為“非常,極”,“苦恨”對“新停”,“繁霜”與“濁酒”之間的對仗,都堪稱是別出機杼的妙對。這種精巧的八句對仗,無疑是杜甫的一大創造。

      除了首尾均可對仗之外,杜甫還運用句內對仗的技巧。如上述《登高》中,“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二局就有句內對仗,“風急”對“天高”,“渚清”對“沙白”,對仗工穩而巧妙。

      2.拗體與以古入律的創作

      以古入律,即使用律詩的句式、對偶方式,全詩八句,中間兩聯對仗,而在聲律方面參照古詩,並無律詩的平仄要求。進一步地,這種部分或全部的破棄聲律的詩歌被統稱為拗體詩。元朝文論家方回統計,在杜甫七言律詩中,全篇拗體(而並非區域性拗句)的共有十九首;而並非通篇拗體的擁有拗句的創作則更多。此類詩歌的突出代表是以古入律的《白帝城最高樓》:

      城尖徑昃旌旆愁,獨立縹緲之飛樓。

      峽坼雲霾龍虎臥,江清日抱黿鼉遊。

      扶桑西枝對斷石,弱水東影隨長流。

      杖藜嘆世者誰子,泣血迸空回白頭。

      這首詩若按照正體律詩的標準衡量,不合音律,然而讀起來卻抑揚頓挫,奇崛沉雄。不合音律的拗體正是造成這首詩奇崛的重要原因之一。因為採用不合音律勢必造成一定的拗口之感,而以古入律又增強了詩歌的古樸之氣。除了聲律之外,這首詩的句法也高古鬥硬,如第二句中的“之”字,在近體詩中甚少如此使用,而在此處則造成了前述“縹緲”形容詞的延伸至“飛樓”意象,從而在對意符的直接修飾中插入了時間的延遲成分,極大地增強了詩歌的力量與厚重程度,可謂筆力萬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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