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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史海撲通

    錦衣衛,在大明是凶神惡煞的代名詞。有他們在的地方就讓人脊背發涼,要麼是無孔不入的監視,要麼是令人膽寒的廷杖,又或是九死一生的詔獄。

    緹騎一出,人人害怕。

    但陸炳是個很不一樣的錦衣衛。

    嘉靖是個動不動就廷杖大臣的皇帝,但在陸炳監刑的錦衣衛杖下,卻從不死人;

    他在朝中人緣極好,“黑白兩道”通吃,既能和權貴呼朋引伴,也在清流中有很好的口碑。

    他不是一個甘於做鷹犬的工具人,他也有自己的是非善惡觀。

    陸炳的發跡是很迅速的。一方面得益於他的家庭背景,從祖父那一代起陸家就是興王府的護衛,陸炳母親又是嘉靖的奶孃,陸炳只比嘉靖小三歲,算是吃同一口奶水長大的兄弟,關係特別好。

    另一方面嘉靖在南巡時行宮失火,陸炳衝進火海,把嘉靖背了出來,對嘉靖有救命之恩。

    有了這兩層關係,陸炳世襲父職進入錦衣衛後,一路順風順水,36歲就執掌了錦衣衛,到達了職業上限。

    在嘉靖朝,做到錦衣衛指揮使絕對稱得上是權貴了。

    因為嘉靖吸取前任正德皇帝寵信宦官亂政的經驗教訓,對宦官管得很嚴,自然就要提高錦衣衛的權勢地位為皇權服務。

    把錦衣衛交給陸炳,嘉靖一百個放心,許多重要機密的事都交給陸炳來辦。

    成為權貴之後的陸炳勢必不能默默無聞,他的一言一行對朝廷的政治派系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尤其是嘉靖朝的內閣鬥爭,每一段都有陸炳的身影。

    先來說說陸炳摻和的夏言和嚴嵩的鬥爭。

    夏言這個人是靠幫嘉靖搞祭祀禮儀那一套上位的,得寵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嘉靖禮儀搞膩了,玩起了修道,夏言沒跟上嘉靖的步伐,就讓嚴嵩逮到了機會,漸漸有取代夏言的意思。

    夏言和嚴嵩互相爭寵,就成了死對頭。

    陸炳起初跟夏言關係也不錯,兩個人都是嘉靖跟前的紅人,互不針對。

    後來,夏言和嚴嵩爭權,嚴格整頓官吏,尤其打擊跟嚴嵩有關的人,幹得風生水起,頗為自得。

    這時,陸炳增加鹽稅,收受賄賂的事正好撞到了夏言的槍口上。

    志得意滿的夏言當即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可嚇壞了陸炳。

    陸炳連忙準備三千兩黃金去賄賂夏言,夏言不收,陸炳索性跪在夏言面前哭泣求放過,把夏言哭得很是心軟,最終同意不再追究。

    但陸炳因此開始記恨夏言。

    陸炳和嚴嵩兩個被夏言針對的人,一拍即合,搞夏言!

    機會就是在是否收復河套的問題上,夏言極力要求嘉靖接受自己的觀點收復河套,惹得嘉靖很不高興。

    嚴嵩趁機攻擊夏言太強勢,擅權自用,強君協眾,嘉靖一氣之下讓夏言退休了。

    但嚴嵩很怕夏言有朝一日捲土重來,趕緊添上一把火,汙衊夏言離京時有埋怨的情緒。

    接著,給提出收復河套方案的陝西總兵曾銑羅織了很多罪名,說夏言是收了曾銑的賄賂替他隱瞞罪行,有勾結的嫌疑。

    最後,由陸炳再添上一把火。錦衣衛一番操作後,坐實了曾銑的罪名。

    曾銑被判斬立決,連帶著夏言也被下獄處斬。

    這是陸炳一生最大的政治汙點。

    夏言被殺後,嚴嵩徹底取代了夏言的位置,成為內閣首輔。

    陸炳和嚴嵩有個共同的愛好,就是愛財。

    和嚴嵩勾搭在一起後,兩人一起貪,各級官吏想升遷的,尋求庇護的,都要打點這兩位。

    陸炳這一生積累的財富雖比不上嚴嵩,但財產也是高達數百萬,營造的宅院有十餘所,莊園遍四方。

    陸炳雖然與嚴嵩通賄,但他也很清醒,作為錦衣衛始終都要效忠皇帝,不能真的成為嚴黨,所以與嚴嵩一直保持一定的距離。

    這種關係一旦涉及到利益仇怨,就很容易破裂了。

    果然,嚴黨的人趙文華因為剿滅倭寇失利,就把責任都推給陸炳的老師李默,把李默給害死了。

    趙文華知道陸炳和李默關係匪淺,擔心陸炳報復,還打算把陸炳也算計進去。

    陸炳知道後不敢和嚴黨的人對著幹,只能重金賄賂嚴嵩的兒子嚴世蕃,求保平安。

    這件事後,陸炳和嚴嵩的關係宣告破裂。

    陸炳又有了新的盟友——徐階。

    嚴嵩由於長期擅權,專橫納賄,時間久了也漸漸引起了嘉靖的不滿,徐階就是嘉靖提拔起來用來制衡嚴嵩的。

    嚴嵩對嘉靖的套路很熟悉,所以很針對徐階。

    有一次,徐階的幾個門生自發性地上疏參劾嚴嵩,嚴嵩懷疑是徐階指使,跑到嘉靖面前哭訴說他們是朋黨。

    嘉靖讓陸炳調查,陸炳竭力想保護徐階,私底下囑咐嘉靖身邊親近的太監從中斡旋,費好大勁兒才使徐階免受牽連。

    不過,陸炳沒有等到幫徐階扳倒嚴嵩的時候,自己就先暴斃死了。

    關於陸炳的死因,官方史書上沒有明確的說法,只有明代沈德符編撰的《萬曆野獲編》提過,似乎與嚴嵩父子有關。

    陸炳死後,嘉靖帝賜予他非常豐厚榮耀的葬禮,追贈忠誠伯,諡“武惠”。

    不過在隆慶年間,陸炳勾結嚴嵩,陷害夏言的罪行被重提,家產被抄沒,他的兒子也被捕入獄。

    直到萬曆元年,陸炳一生的所作所為被重新判定。後人認為陸炳雖有過,也不能否定他的功勞,他的兒子才被關照釋放。

    接下來,就講講陸炳的功,或者說是陸炳的善。

    陸炳最主要的功勞就是揭發仇鸞的罪行。

    仇鸞這個人非常無恥。他是靠賄賂嚴嵩父子才做到宣大總兵之位的,實際上一點軍事才能都沒有,還非常懼怕蒙古人。

    嘉靖二十九年,蒙古首領俺答率蒙古諸部大舉入侵,打算挑起戰爭逼迫大明與之互市。

    仇鸞接到訊息後,怕得要命。他聽從家奴的建議,重金賄賂俺答,請求俺答不要從大同進攻。

    俺答接受了賄賂,轉道向東直奔北京。

    而仇鸞呢,假惺惺地給北京示警,還帶人尾隨著蒙古騎兵假裝前去支援,實際上連一箭都不敢發。

    仇鸞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騙過了嘉靖,嘉靖以為他很勇敢,對他大為褒獎。

    仇鸞一下子成為了炙手可熱的人物,連嚴嵩都不放在眼裡。

    陸炳也只能避其鋒芒,表面上奉承仇鸞,連仇鸞夫人看上自家夫人的首飾,也得拱手相讓。

    陸炳雖然不敢跟仇鸞正面抗衡,但心裡很厭惡仇鸞,一直讓錦衣衛關注著仇鸞,私下裡也花重金結識仇鸞的親信,方便掌握仇鸞不可告人的事。

    很快陸炳發現仇鸞和俺答汗私下裡一直秘密聯絡,但仇鸞聖眷正隆,陸炳沒有把握一擊即中,就隱忍不發。

    仇鸞假模假式的威武了兩年,期間蒙古一直對邊境騷擾不斷,仇鸞根本就不敢出擊,實在裝不下去了。

    這讓嘉靖也發覺仇鸞並沒有那麼英勇,對仇鸞也沒那麼有耐心了。

    於是,徐階和陸炳一起揭露了仇鸞通敵誤國的事。

    除了揭發仇鸞,陸炳還彈劾過囂張跋扈的宦官李彬。

    當時司禮監太監李彬借職務之便,侵盜大量嘉靖修建真殿的工程用料和內府錢糧,並私自奴役軍丁給他自己建造墓地。

    因為李彬也很得嘉靖寵幸,彈劾李彬就會有很大的風險,嘉靖的性子陰晴不定,會不會懲治李彬誰也說不準。

    所以陸炳的行為,屬於迎難而上,在朝中評價很高。

    其實,陸炳為官多年,在官場裡一直口碑極好。

    一方面是因為陸炳雖是權貴,但禮敬士人,喜歡與文人士大夫結交,對有困難的官員也願意慷慨解囊。

    另一方面陸炳作為錦衣衛在處理一些冤假錯案時,有自己的善惡判定,不會屈從權貴落井下石,還會對正直的官吏暗中保護。

    陸炳曾私底下拿出兩千兩白銀及其他名貴珍寶賄賂嚴世蕃,請他放過遭陷害的抗倭名將俞大猷。

    還有,陸炳在執行嘉靖的旨意時,有時也會有保留。

    比如,在陸炳的杖下從來打不死人。

    因為他每次都告誡行刑者,下手時要掌握好分寸,一定要保住他們的生命。

    就連嘉靖對此也深感疑惑,當面問過陸炳。

    陸炳機智地回答說,陛下您修道,向上天請了願,我即便再用嚴刑,也不會死人的。

    縱觀陸炳的一生,他是嘉靖最忠實的臣子,他為人機敏世故,廣結善緣,他可以為一己私利,打擊對手,也可以明哲保身的同時濟人於水火,他貪財的同時也散財。

    他看上去是一個矛盾的人,很難用善惡來評價他。

    但或許這才是那個時代下的正常人,不算太壞,也不見得有多好,有私慾,有底線,有善念,有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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