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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桃花塢裡桃花扇

    納蘭最美的情詩頗多,其一生寫了三百多篇創詞,差不多有一半都是含情的詩詞作品。就拿他一生中或可稱之經典的《畫堂春》(詞)來說吧,這首詞究竟作於何時?為誰所作?至今仍然頗有爭議。但近代以來許多文人騷客都寧願相信,這是納蘭性德懷念妻子的作品,理由是,只因大多數讀者的心目中,盧氏和納蘭最為般配,可頌之為“天作之合”。

    細察盧氏,確與納蘭終日晨昏廝守,摯愛一生。他倆的感情,遠比他和其它女子更為深篤與厚實。但即便如此,我們也絕不能輕忽、淡薄了納蘭身邊的其他女子,好比一個惠兒,另一個顏氏。……

    由47個文字組成的《畫堂春》詞,最早始創於北宋秦觀的《淮海集》中,為詠畫堂春色之妙曲,後雖有繁衍,惜均纏繞於詞牌字面的那層瑣屑的含義,之後便啞然被納蘭捩拓為愛情詩詞來寫,真不愧為古典文學藝術上的一種佼佼創舉!……

    全詞為:<“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籃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賡敘前情,盧氏早夭,遺下一子。惠兒是容若的表妹,自幼與納蘭兩小無猜長大,也曾累積倜然的情愫,卻又惋惜豆蔻年華被入選宮闕(作隨駕近侍),從此倆人陰陽慊隔,終思朝暮。用張愛玲小說中的感言喻之,酷肖最為確當:“世間,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

    那麼,納蘭身邊尚遺下的、亦可權算最後一個的顏氏,又有什麼故事呢?……

    顏氏,就像一個澹泊得看不大清楚的人影,被含婼的命運、遮蔽在納蘭和妻子盧氏“舉案齊眉”的光環之下,很少被人關注或尋探到,但她、卻是確鑿不移存在過的!……

    至今,一直沒人知曉她的家世和名諱,清中至清末時期有人猜測,說她很可能像《紅樓夢》中襲人那樣的丫環,出身低賤卻又柔媚可人,且玲瓏剔透又善解人意,被明珠夫婦一眼相中,讓她做了兒子(納蘭)的侍妾。……

    須知那時的納蘭,恰好剛失去了初戀,又陰錯陽差地與功名擦肩而過,正值心頭苦悶又惶悚無序之中,於是這位姓顏的丫鬟就被明珠夫婦當作一份馨嫕的禮物,賜貺給了兒子。……

    “妾”在古代的地位是很低的,形如側室。妾、只能說是剛剛脫離了奴婢的身份,卻又絕對算不得正經主子的。妾室是不可參予家庭析事,及家族的祭祀,孃家不入丈夫的姻親,即便是生育子女,仍需認丈夫的正妻為嫡母!呼生母為“姨娘”,這未免也太過殘忍了?!…☔️…

    但顏氏與納蘭的生年際遇,倆人幾乎是陪伴了終生。儘管前面有盧氏、有表妹惠兒,在不斷牽纏著納蘭的性靈,但納蘭,依然時而旁顧著顏氏,且暗中、時復傾注於一廂別樣的情味!恍若《紅樓夢》中的寶玉和襲人、或晴雯……

    就拿這首《畫堂春》來說吧,納蘭竟會在最後的結句中暗渡陳倉,“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納蘭刻意採用了中國詩詞用典時那種暗示的力量。有意將詞意由“飲牛津”過渡到“牛衣對泣”,(試想)納蘭是一國權相之子,本就不貧,現在卻用“相對忘貧”之語,無非已將自己降低身段,湊乎著顏氏,意思表達為,因“相對忘貧”,我同她(顏氏)一個像牛郎,一個像織女,也則可以相對忘言了。如果能結合,就算去做睡在牛衣中的貧賤夫妻,我倆也感至滿足的。……

    更有甚者,納蘭尚在《浪淘沙》的詞中嵌入“朝雲漸入有無間”句,此篇雖屬以景喻人,卻也意趣橫生,稍具超凡脫俗之豔。況這首詞似雷同與《畫堂春》,亦是對一個女子栩栩如生的描摹,並在這簡直的筆耕之餘,不但烘托出了女子的內心獨白,更是暗透了女子雜碎又滋生冀望的繁複心事。(納蘭)他訝佩蘇東坡納妾“朝雲”時的那種愜意的朦朧。納蘭他便把朝雲移植至身邊的顏氏來看待,意圖催促成世間的又一佳話。……

    然而,到了清朝,妾的身份和地位依然低微,翻讀《紅樓夢》可看到趙姨娘、周姨娘人情冷落的際遇,則便略知一二。

    另外,名妓董小宛“琴棋詩畫”無一不精,為翩翩公子冒闢疆所欣佩,後索性就嫁給冒闢疆為妾,可一入富闊的冒家即刻就懊悔恨不已,須一改先前做妓時的慣常舒怡,每日裡管絃奏,悅公婆,一掃原先麴院中人的自由散漫,悔恨已晚矣!又累積憂怨沒幾年就一病逝夭,為赫赫有名的“秦淮八豔”抹上了一層悲劇性的苦澀與隱恨!……

    顏氏與董小宛相比總算是幸運的,主要是納蘭容若個性韞雅,處事憖憖且翼翼,侃侃俠骨雋永,襟懷心志嫣然,況世家子弟心底明鏡清徹,祠德爽麗綿密!……

    倘若除去妾的身份,顏氏在納蘭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其實是相當重要的,顏氏是他納蘭一生裡第一個孩子的母親,同時也是陪伴他身邊最時久的女人。

    康熙十四年,納蘭二十一歲時,顏氏為他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名叫富格。新生兒為納蘭府添置了極大的快樂,因是納蘭的長子,明珠的長孫,閤家皆沉浸在意義非凡的幸福與感慨之中!再想想吧,顏氏僅只是一個侍妾,作為正室的盧氏反而落後了。但這個“妾”,後來待盧氏過早登天之後,仍舊默默無聞地堅守著,絲毫不敢跨越!……

    顏氏,她倒是始終安之若素,恪守婦道本分,克己謙恭,從未有過奢望。她一直默默地陪著納蘭走完了十數年的人生旅程,即便在他離世之後,顏氏依然默默地養育著他遺留下的孩子,又默默地活了很長的一段歲月。……

    史載,納蘭只活到三十一歲,幼弟揆芳也沒活到三十歲(29)。而顏氏,這個很易被世人忽略的女人,竟然一直活到了七十九歲,才過世。這期間,她的孫子,即富格的兒子瞻岱,該算是納蘭家族中的佼佼者、很有出息的後代了,一步步累官做到甘肅提督。瞻岱專門寫了一個摺子、呈獻朝廷(乾隆皇帝),詳述了顏氏七十九齡過世,生平曾(悉心)撫養兩代遺孤達五十餘載。正因這份奏摺,驚動整個朝野,一生默默無聞的顏氏,死後竟然被追封為一品浩命夫人!……

    想想也真感至慘酷,又無奈?!死後的殊榮,怎能彌補生前的辛酸與孤寞?!甚至就算納蘭吧,他在世時也沒有正兒八經地為這個小妾寫過一首詞曲,以披露一己的情懷,哪怕半分?!就連這首《畫堂春》,似乎內容也是後人給予的猜摸?說是一種史上文化領域的慰藉及補償?然又顯得蒼白,又牽強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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