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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穿插游擊隊1417

    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多黨制無疑是一種協商解決爭議的優良方案。

    但多黨制總是利大於弊嗎?

    最近以色列政壇陷入的動盪時期似乎在給出否定的答案。

    6月20日,在以色列八個政黨聯盟執政一年之後,總理貝內特(Naftali Bennett)和外交部長拉皮德(Yair Lapid)宣佈解散聯合政府。

    民調顯示,再次選舉之後,前總理內塔尼亞胡,作為以色列最大政黨利庫德的領導人,可能重新上臺。

    也可能其他政黨重新組合成基於反對內塔尼亞胡的執政聯盟。

    ◎ 2022年6月22日,在議會對解散議會的法案進行投票時的內塔尼亞胡。

    無論哪種情況,執政的政黨和反對黨將難以贏得足夠的席位,組建一個穩定的政府。

    以色列的政壇,看起來還會繼續亂下去。

    / 01 /

    不穩定的聯盟

    2009年擔任總理以來,內塔尼亞胡在國際舞臺上以民族主義和強硬作風著稱。

    他在支持者口中被稱為以色列國王,但也在其他人那裡積累了相當多的不滿。

    2019年11月,他因嚴重的腐敗指控被正式起訴。

    基於反對內塔尼亞胡的共同立場,2021年6月,在更右翼的貝內特和中間派的拉皮德的領導下,八個意識形態各異的政黨擱置了他們的分歧,組成執政聯盟,將內塔尼亞胡趕下臺。(參見我們之前的文章《內塔尼亞胡被八個政黨聯手拉下以色列總理寶座》)

    以色列的政治陣營找到了聯合的共同基礎,與此同時,內塔尼亞胡退居反對派。

    2021年6月13日,貝內特的新政府正式宣誓就職,更加多元的後內塔尼亞胡時代開始。

    但為什麼短短一年之後,新的執政聯盟就垮臺了?

    最初的轉折在4月6日,貝內特帶領的統一右翼聯盟(Yamina)的一名議員,轉投到了內塔尼亞胡的利庫德集團。

    聯合政府在議會中只剩下60個席位,地位處於搖搖欲墜狀態。

    而對其完成致命一擊的,是跟巴以衝突相關的一項每五年更新一次的法案。

    在6月30號之前,政府需要議會同意,更新對這項法案的確認。

    這項法案將以色列的法律擴充套件到約旦河西岸的定居點,從而對定居點進行管理。

    對大多數以色列人來說,這個法案很重要。

    因為法案賦予國土外的猶太居民以公民權,能夠為定居點的居民提供支援。

    結果,議會拒絕透過這項法案,反對法案的議員58人,高於支援法案的52人。

    內塔尼亞胡的利庫德集團,屬於信奉猶太民族主義的右翼政黨,本身支援這個法案,但是為了反對執政黨而投了反對票。

    據貝內特稱,這次受挫對聯合政府來說是致命一擊。

    自去年6月成立以來,貝內特的聯盟本來就分歧頗多,離心力不小。

    在約旦河西岸定居點和阿拉伯居民的權益方面,聯盟內部分歧和衝突更是日益尖銳。

    這次投票直接暴露了聯盟內的矛盾,因此走向垮臺也並不意外。

    這種政府脆弱、頻繁更迭的狀況,對整個國家而言無疑具有破壞性的影響。

    首先,它會使得與以色列有合作關係的阿拉伯國家對新政府感到無所適從,而伊朗等國家顯然也樂於見到這一局面。

    其次,國家也會缺乏前瞻性的領導和計劃,無法制定和推行重大政策,及時迴應外界的變化和挑戰。

    最後,政府可能會流失掉部分民眾的信任,並且助長觀點的極化。

    實際上,以色列的這種政治不穩定是常態,而不是例外,然而,這種不穩定性出現惡化的趨勢。

    自1996年以來,以色列政府平均任職時間不超過2.6年,這個數字已經低於義大利和西班牙等以換屆頻繁著稱的國家。

    但自2019年4月以來,每個政府的平均時間,更是急劇下降到不到一年。

    從2019年4月9日開始,一年之內,以色列曾經歷了三次議會大選,而聯合政府依然無法完成組閣。

    期間預演算法案無法透過,全球使領館關閉,政治體系陷於停擺。

    直到2020年5月17日,以色列才組建了第35屆內閣,從而結束了政治僵局。

    從亂局表象看,一年之內三度大選、聯合政府屢屢組閣失敗,是以色列各黨派之間矛盾尖銳,鬥爭激烈的體現。

    人們認為,是內塔尼亞胡擔任總理12年來主宰政壇,造成了政黨的分裂,聯盟的脆弱。

    然而,造成這種分裂的,實則是以色列的政黨制度,以及種族和宗教極其多樣化的社會。

    / 02 /

    以色列的政黨與社會

    民主國家實行的都是競爭性的政黨制度,屬於廣義上的多黨制。

    而以色列屬於其中政黨非常碎片化的多黨制。

    以色列的政壇動盪跟它的政黨制度有著密切關係:它讓小黨顯得過於重要,讓大黨更難組織政府。

    以色列的議會共有120個席位,由多個政黨佔據。

    一個政黨要獲得一個議會席位,只需要獲得3.25%的全國選票,這給了小黨更多的機會進入議會。

    但較大的政黨幾乎不可能贏得組建多數政府所需的61個席位,從而單獨組閣。

    以色列歷史上也沒有一個政黨在選舉中贏得過半席位,單獨組閣。

    一方面,以色列的少數族裔、少數群體可以在議會中擁有自己的代表和話語權。

    另一方面,政黨政治也容易偏於不穩定狀態。

    每次選舉之後,有機會執政的黨,為了在議會湊齊61個席位,需要組成聯盟,拉攏中間小黨。

    相對大的黨能否執政,取決於這些小黨。

    這可能導致各黨領袖之間進行長時間的談判和討價還價。

    結果,好不容易獲得成功的總理上臺後,為了維持聯盟的脆弱而微妙的平衡,很容易受到其聯盟中的小黨夥伴的政治訛詐。

    更多的精力被用於管理和維持聯盟,而不是解決政治議題,並導致財政預算過度分配給某些黨派和團體。

    而且,任何爭議較大的問題都會被擱置、淘汰。

    很多該辦的事情,由於執政聯盟的個別成員不支援而無法辦成。

    這種少數否決多數的制度,看起來不那麼合理。

    但是正如人們常說的,大道理應該管小道理。

    社會的利益和觀點,透過被政黨代表,反映在政治格局中,這是民主政治的基本邏輯,也是更大的道理。

    因此,這些政治亂局的現象實際上表明,以色列社會多元利益、身份之間,出現了分化和對立。

    其中,影響以色列政治穩定最主要的矛盾,是猶太人與阿拉伯人之間、宗教群體與世俗人士之間的矛盾

    這種身份的對立和極化有其歷史成因。

    以色列一開始就屬典型的移民國家,生活著諸多民族和宗教群體。

    建國初期,以色列政府透過實施同化移民的熔爐政策,將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移民,整合進以色列國家認同之中。

    但境內猶太人與阿拉伯公民之間的矛盾,始終持久而尖銳地存在著。

    後來又由於以色列對巴勒斯坦的壓制而不斷加深。

    這兩大群體語言、宗教不同,在不同的學校接受教育,居住在相互隔離的街區。

    以色列阿拉伯人處於事實上的次等公民地位。

    他們不能參軍,被視為不可信任的異類和安全威脅、與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居民合作的背叛者。

    由於遭受這些結構性歧視,以色列阿拉伯人更加貧窮。

    根據2018年的統計資料,近50%的阿拉伯裔以色列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而猶太人的這一比例為13%。

    長期以來,阿拉伯群體沒有完全整合到以色列社會中,而是被主流社會孤立和排斥。

    他們分佈在以色列最貧窮落後、混亂、暴力的邊遠地區,而且在就業上易受歧視。

    而且,曠日持久的巴以衝突也加深了猶太人和阿拉伯人的矛盾。

    一方面,衝突強化了以色列猶太人對阿拉伯公民的消極和懷疑態度。

    另一方面,衝突使得阿拉伯公民與以色列國家認同愈加疏遠,更加認同於巴勒斯坦。

    在過去20年間,以色列阿拉伯人的巴勒斯坦認同不斷上升,而以色列認同大幅度下降。

    受到阿拉伯民族主義影響,以色列阿拉伯人的青年一代中,越來越多的人將自己界定為巴勒斯坦人,而不是以色列公民。

    代表阿拉伯人的政黨,加入議會的時候,必定會堅決以群體利益為中心。

    這次讓執政聯盟瓦解的投票中,在陣營內投下反對票的,主要就來自代表阿拉伯人的拉姆黨議員,以及對其持較同情態度的左翼議員。

    以色列社會另一對矛盾,來自宗教與世俗群體之間。

    建國之初,極端正統派(哈雷迪)人數很少,不足4萬,建國領導者認為他們會隨著現代化而不斷消亡。

    而後來的事實表明,哈雷迪非但沒有消亡,而且人數越來越多。

    根據統計資料,1990年哈雷迪人口僅佔以色列總人口的5%。

    2009年則增長到10%,2020年哈雷迪人口已增長至117.5萬人,佔以色列總人口的12.6%左右。

    到2037年,哈雷迪人口預計將達到230萬。

    哈雷迪人口快速增長,但他們享有兵役豁免權,而且傾向參加有國家補貼的宗教學習,而不投身就業市場。

    因此給以色列的其他群體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和安全負擔,引起了其他猶太群體的強烈不滿。

    而兩者之間的矛盾,之所以難以化解,也跟以色列政黨格局有關。

    宗教政黨由於綱領、選民和組織結構相對固定,故成為大黨組閣談判時拉攏的首選目標。

    宗教政黨也藉此提高要價,獲得與自身實力不相匹配的政治和社會影響力,地位反而越來越強勢。

    這也增加了組閣的難度,從而威脅著以色列的政治穩定。

    此外,宗教與世俗陣營之間的對立不斷加深也導致,不同政黨之間,越來越難以找到共識的空間。

    多元,本身是現實而正常的。

    而多元的共存,也往往更加複雜而困難。

    / 03 /

    多黨制會破壞政治穩定?

    從以上內容看來,考慮到以色列明顯的社會分化,多黨制是否加劇了政治不穩定的問題呢?

    不可否認,多黨制和政治不穩定確實有某種關聯。

    政治穩定,是指政府垮臺和領導層更替的傾向和頻率,被視為民主、法治和包容性制度的關鍵先決條件。

    如果沒有某種程度的政治穩定,就沒有民主政權的鞏固。

    非洲國家在獨立後,往往會因為經濟衰退,政治精英內部的種族衝突和權力鬥爭等原因,從多黨制走向獨裁統治。

    如剛果民主共和國、索馬利亞或南蘇丹,甚至因為地方性暴力和種族衝突,而變成無秩序的失敗國家。

    同樣,大多數拉丁美洲國家在多黨民主政權和軍事專制之間來回搖擺。

    類似從多黨民主中退回專制的例子,還包括法蘭西第一共和國(1792-1804)、德意志魏瑪共和國(1918-1933),2011年阿拉伯之春後的埃及等。

    這些例子表明,嚴重的政治混亂和動盪,容易導致強人接管政權,以恢復秩序。

    總之,在一個不穩定的政治和社會環境中,民主、秩序很難得以維繫。

    然而,社會的分裂,凸顯了多黨制的某些弱勢,而沒有表明它會破壞秩序。

    實際上,多黨制不必然會導致政壇穩定的破壞

    例如,一項關於二戰後24個國家的295次選舉和政府的研究表明,政黨數量與政策變化程度之間存在明顯的負相關。

    也就是說,政府中的政黨越少,政策變化反而越多。

    原因在於每一個執政聯盟內部需要妥協,要全面照顧各方利益,從而形成平衡、穩健、溫和的政策風格。

    現實中,典型的多黨制國家也可以擁有穩定的政治。

    法國(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現行的政黨制度依然是多黨制。

    但法國政壇的多黨制由兩大陣營主導,議會產生的執政多數派也就相對穩定。

    德國也是穩定的多黨制國家。

    由於其長期的社會合作傳統,德國政黨之間,政黨和社會群體之間,更傾向協商而不是透過意識形態極端化解決問題。

    德國的多黨聯合政府,也往往以政策連續性著稱。

    與拉美和非洲等國家不同,法國和德國的多黨制能夠跟政壇穩定並存的原因,主要是社會分裂和矛盾並不十分嚴重與固化。

    而對於以色列來說,多黨制不是問題的根源,而是一種解決方式。

    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不同群體的矛盾與立場極化。

    以色列的歷史也表明,多黨制在社會矛盾較小的情況下,運作得更好。

    近些年的政壇動盪,是越來越突顯的群體矛盾,與偏保守的政黨結構共同造成的。

    目前以色列的政治格局中,最關鍵的議題是巴以衝突、以及國內非猶太人少數族群的問題。

    工黨和左翼傾向於推動巴以和平程序,保障少數族群的平等權利。

    右翼則對阿拉伯群體持更加敵對和民族主義的立場。

    目前,工黨和左翼已經嚴重衰落,佔主導的是右翼和極右翼。

    接近佔半壁江山的右翼,和地位稍遜的極右翼本質上難以形成穩定的聯盟。

    這種格局本身是不穩定的。

    一方面,最大的利庫德集團受領導人內塔尼亞胡個人影響太大。

    另一方面,如果要對抗利庫德集團,極右翼需要和中間和左翼的力量聯合。

    這種聯合在意識形態的光譜上是相當斷裂的,因此也必定是鬆散的。

    這就意味著,極右翼推動的政策很可能得不到聯盟內其他成員的支援,最終導致聯盟垮臺。

    因此,以色列的政壇動盪,跟多黨制本身沒有必然聯絡。

    要走出這種動盪,也並不一定依賴權力的進一步集中。

    因為集中的權力如果直接以穩定為目標,往往會以壓抑某些權益和表達為代價。

    而要控制社會矛盾,並且讓各種群體,在政治上得到更加合乎比例的代表。

    一方面,需要保護促成群體之間的妥協與合作的,更加包容、民主的框架。

    另一方面,需要讓更加公正、客觀、無偏的立場,在政治競爭中獲得勝利。

    這既是對政治家品格與才幹的考驗,也是對民眾的素質的考驗。

    參考資料

    Israel’s government collapses, prompting the fifth election in four years. Economist, 2022-06-20.

    Why Israel"s collapsed "coalition of change" was no longer worth saving.middleeasteye,2022-06-21.

    The More Parties, the Greater Policy Stability. Springer Link, 2011-07-29.

    EXPLAINER: Why is Israel always holding elections?. AP, 2022-06-22.

    Russians vs the ultra-Orthodox. Israel’s Secular–Religious Divide Gets Political.resetdoc,2019-10-31.

    A walk through Israel"s poorest village made it very clear that one of the country"s biggest issues is one no one talks about.businessinsider,2018-10-19.

    艾仁貴. 一個還是多個:認同極化與當代以色列的身份政治困境. 西亞非洲. 20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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