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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風影

    書房和陰面的陽臺間隔著一道推拉門,因為冬日寒冷,這道門一直關著。春節前,我進入陽臺搞衛生,隨手推上了這道門。伴著一聲金屬的脆響,我的心“咯噔”一下:推拉門自動上鎖了,鎖釦在書房那一面,我被關在陽臺上了!此時,家裡沒有別人在,我只穿著一身保暖內衣,被冰冷的玻璃和瓷磚困在這狹小的空間裡。陽臺上沒有地暖,寒意從腳下順著血液往上升,瞬時就涼徹了心底。

    家在五樓,跳窗出去,不可能;打電話給家人,手機又在臥室裡;女兒在千里之外讀大學,愛人在異地工作,縱是心有靈犀,父女倆也料不到我此刻被關在陽臺上。等他們回來,太遲了。慶幸的是,同住一棟樓的公婆有我們房門的鑰匙。我住二單無,他們住四單元。隔著玻璃,向窗下望去,院子裡不見他們的身影。

    我看到了另外兩個熟悉的陌生人,一個是常推著輪椅鍛鍊的老太太,一個是護在老人旁邊的中年女人。說熟悉,是因為他們住在三單元,與我是鄰居,常在樓下見面;說陌生,是因為搬到這小區一年,低頭不見抬頭見,卻從未與她們搭話,偶爾近距離地相遇,無意間交匯到一起的眼神瞬時就避開,我不肯主動開口,連個燦爛的微笑也不肯丟擲,這兩個女人也便面容冷淡地沉默著。

    老太太推著輪椅慢慢地挪,中年女人在老人身邊呵護著。我望了他們一會兒,遲遲不好意思開口。真希望公婆儘快從樓道里走出來!可是,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還不見他們的身影。我的手腳已開始僵了,如果再不求助,兩個女人進了樓,或許半天也見不到一個人影。真後悔平日裡沒有主動搭訕和她們熟悉起來,真擔心,隨著我的叫聲,仰向我的依然是既熟悉而又陌生冷淡的臉。沒辦法,我拉開一扇窗,屋外的寒氣頓時灌進來,我打了個寒顫。

    “大姐——”我寒冷的呼喚帶著顫音。怕老人耳朵不好,我試探著喊中年女人。一聲喊下去,樓下沒有迴應。我把嗓門稍微抬高些,再喊一聲,還是沒有動靜。人家平時根本沒聽我說過話,不熟悉我的聲音,很正常啊。“大姐!”我的第三聲呼喚明顯地帶著焦急。這一次,大姐停下腳步,仰起頭,看到了我,有些詫異地問:“叫我嗎?”我趕緊再喊一聲“大姐”,說出遇到的麻煩,請她到四單元門外按響公婆的對講機,讓他們拿鑰匙來開門。

    大姐臉上露出善意的笑容:“穿這麼點兒啊,你先關上窗戶啊,我馬上就去!”平素動作緩慢的她快速向四單元跑去。她在四單元門外停留了好大一會兒,才又快步回來。我趕緊拉開窗,她又微笑著開口了:“我按了半天門鈴,裡面沒反應,是不是老人不在家?”我向四單元的車棚望去,公婆的三輪車,果然不在。 “大姐,謝謝您了。他們的三輪車不在下面,真是出去了。您快去陪阿姨吧,我等他們回來。”大姐關切地說:“我把我媽送回屋,馬上出來。”她護著老太太挪到三單元門外,開門時,又扭頭望向我:“快關上窗戶,別感冒了!”

    很快,大姐從樓內出來了,站在樓下,一會兒望望我,一會兒望望通往小區大門的路。我有些不忍,再次開啟窗:“大姐,外面冷,您回家做事吧。我在窗子裡望著他們就好!”“我不冷,家裡也沒什麼活兒。別總開窗子,你穿得太少了!”

    那天,這位我平時不理不睬的冷麵大姐,終於等回我的公婆,滿臉笑容地和他們說明了我的小麻煩,才衝我揮揮手走回樓裡。在三九天冰冷的陽臺上,我分明感到了春天的溫暖。

    從那天起,我才和這位熟悉的大姐真正熟悉起來,見了面,彼此笑容燦爛,目光柔軟。她在屋內做飯,我也曾護著老太太按響她家的對講機,等她春風滿面地迎出來。與別的鄰居間,也常常笑語相迎,互助互幫。原來,我們並不是冷面相對目光躲閃的陌生鄰居,我們都有春天的品質。別把春天藏在心底,讓春天的Sunny洋溢到臉上,才會溫暖別人的目光;讓春天的花朵在行動中綻放,才會芬芳別人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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