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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遲(小六番外)(作者:匪我思存)   烏池的秋天是雨季,難得的豔陽天,湛藍深遠的天際,一絲白雲都沒有。

    法國梧桐的葉子漸漸發脆,在秋風中嘩嘩輕響,花匠拎著竹簍,將草坪上翻飛的落葉一一拾起。  蘇櫻坐在廊下藤椅上曬太陽,身旁的小圓几上放了一隻大果盤,裡面堆著滿滿的紫微微的葡萄、紅蘋果、黃芽梨……她自己拎著一嘟嚕葡萄,摘一顆慢慢吮著,忽聽到老媽子笑吟吟的來告訴她:“總司令回來了。”她將葡萄往果盤裡一撂,隨手拿起一本西文雜誌往臉上一蓋,躺在那裡,只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果然聽見慕容灃皮鞋的聲音一路走近來,他隨手取下帽子,交給身後的侍從,笑道:“你可真會享福。”她躺在那裡,只是一動不動,他笑道:“真的睡著了麼?”伸手去拿開她臉上的雜誌,她劈手將雜誌一奪,隨手往小圓几上一摔,冷笑道:“我會享福?但不知道,總司令認為我哪裡在享福了?”   慕容灃說:“好好的,怎麼又生氣了?”   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像我這樣低三下四的人,哪裡敢對你生氣。”慕容灃道:“你別三天兩頭這樣跟我鬧,今天又是為什麼?誰敢說你低三下四了?”蘇櫻將臉一仰,只望著那高天上,彷彿是出了神,耳上一對玻璃翠的寶塔墜子,沙沙的打在衣領上,她的臉上唯有一種倔強的神色。慕容灃心裡一動,愛憐的替她將鬢旁的亂髮都抿到耳後去,溫聲問:“就算是我的不是,到底為了哪一樁,你總要叫我知道。”   她便說:“你昨天晚上到哪裡去了?明明答應回來吃飯,我叫廚房替你預備了好幾個菜,結果最後連個電話也不來一通。”她這種亦嗔亦惱的神色,最為動人,他不由連連道:“對不住,可真是對不住,昨天晚上緊急會議,開了大半夜,我忘記叫人給你打電話了。”她將臉一沉:“原來是開緊急會議去了。”也不再說話,驀得站起來轉身就走,慕容灃連忙追上去:“噯,我已經道了歉了,你別這樣發脾氣啊。”她只管怒氣衝衝的往前走,連頭也不回:“噯什麼噯,難道我沒有名字麼?”   他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對,我下回一定記得。”她眼圈一紅,話裡已經帶了哭腔:“反正你成日只是冤我,嘴裡沒一句真話,我曉得你昨晚是回家去了。既然如此,何必當初?還不如趁早打發了我,大家清淨。”   慕容灃對著她一貫好性兒,此時也只是耐著性子:“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必然也知道昨天是孩子病了,我才回去看看。”她冷笑一聲:“孩子病了,她拿這個來誑你,你就拿這個來誑我?你甭將我當傻子,你以為我稀罕麼?從今後,你愛來不來,沒了你,我不知過得有多舒坦。”將手往回一奪:“你放手!”   慕容灃笑道:“我偏不放。”   她惱羞成怒,低頭用力在他手上一咬,他手上吃痛,悶哼了一聲,反過手來,將她攔腰打橫抱起,她亂打亂掙,他一路抱著她,只是不放下來,廊下本來站著侍從官們,都只是低著頭暗暗偷笑,她胡亂踢打著,扭著身子:“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他已經用腳踢開紗門,將她一路抱上樓去了。  他們午睡起來的遲,晚飯自然也吃的遲,吃過晚飯已經是九點鐘的光景,蘇櫻最愛跳舞,所以去換衣服,預備到烏池飯店的跳舞場去。侍從官來請慕容灃聽電話,謹之一貫是那種淡然的口氣:“孩子病成這個樣子,你昨天才回來應了個卯,今天連卯都不應了?”   慕容灃道:“不是已經退了燒了嗎?有那麼多醫生守著,我回去也沒多大益處,何況我這裡還有事……”一句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伸過來一隻手,“啪”一聲,就將那電話的叉簧按了。他回頭一瞧,只見蘇櫻一身跳舞的豔麗妝束,卻是滿面怒容,用力將他一推:“我就知道你不過哄著我,要走就快走,人家打電話來催了,你還不快走?”   他說:“你不是也聽見了,我已經說了不回去,你還要我怎麼樣?”她將腳一頓,抽了肋下的手絹來擦眼淚:“我哪裡敢要你怎麼樣……”一句話未說完,伏到沙發扶手上,嗚嗚的哭起來,慕容灃最見不得她哭,只得說:“你別哭啊,你這一哭,我心裡都亂了。”   她伏在那裡,肩頭微微抽動,憑他如何哄勸,仍舊只是垂淚。慕容灃無可奈何,往沙發裡坐下,說道:“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只要你別哭了,行不行?”   她抬起淚痕滿面的一張臉,尤自抽噎:“反正你不過哄著我。”   他見她肯答話,便笑逐顏開:“我哪回答應你的事情沒有辦到?”她便說:“那我要天上的星星。”他笑道:“成,我叫人給你找去。”她將嘴一扁:“又拿塊隕石來糊弄我。”他說:“隕石難道不是星星掉下來嗎?再說,上回我捐錢給國外那傢什麼天文臺,他們不是以你的名字命名了一顆行星嗎?”她呸了一聲,說:“反正你最滑頭。”他笑道:“你憑良心說說,哪回你要我辦的事情,我沒有辦到?難不成你還要我烽火戲諸侯不成?”   她啐了他一口,水汪汪的眼睛只是瞟著他,撅著嘴說:“我要你揹我。”   他往窗外一瞥,窗外不遠處都是崗哨,他說:“這麼多人眼睜睜看著。”   她因為打算出去跳舞,穿著醉海棠葉子撒銀絲旗袍,襯得兩頰的胭脂暈紅,有一種喜洋洋的嬌嗔:“這有什麼難為情的,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回約我出去爬山,我將腳崴了,你還揹我呢。那回瞧著的人更多,都沒見你難為情。”   他便半蹲下來,讓她伏在他背上,他揹著她慢慢往外走,她收緊了手臂摟著他的脖子,柔聲叫道:“沛林。”他嗯了一聲,她知道他此時是最好說話的時候,自己哪怕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定然會答應的,於是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說:“我爸爸這一陣子身體不好,生意又難做,我看他頭髮都白了好些,我聽說軍需處要買一批軍糧,交給他去辦,讓老人家也發筆小財,好不好?”   他並不答話,她又低低叫了聲:“沛林……”語氣嬌柔婉轉:“好不好嘛?”   她身上的香氣淡淡的氤氳在身畔,她在叫他的名字,那樣低,那樣柔:“沛林……”他有什麼不肯答應?他還有什麼不肯給她?他揹著她拾階而上,青石板的山石砌,彎彎曲曲的從林間一路向上,她緊緊的摟在他頸中,頭頂上是一樹一樹火紅的葉子,像是無數的火炬在半天裡燃著。又像是春天的花,明媚鮮妍的紅著。天色晦暗陰沉,彷彿要下雨了,鉛色的雲低得似要壓下來。他一步步上著臺階,每上一步,微微的震動,但他的背寬廣平實,可以讓她就這樣依靠。她問:“你從前背過誰沒有?”他說:“沒有啊,今天可是頭一次。”她將他摟得更緊些:“那你要揹我一輩子。”   他脫口答應她:“好。”   她調皮的輕輕吻在他的耳上,微溫的熱氣呵在他頸中,她緊緊的摟著他,這依戀讓他安心,明明知道這一世她都是他的,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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