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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開心1304862

    陸原靜,即陸澄,見捲上·《陸澄錄》。


    【原文】


    來書雲:“下手工夫,覺此心無時寧靜,妄心固動也,照心亦動也。心既恆動,則無刻暫停也。”


    是有意於求寧靜,是以愈不寧靜耳。夫妄心則動也,照心非動也。恆照則恆動恆靜,天地之所以恆久而不久也。照心固照也,妄心亦照也。“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息。”有刻暫停,則息矣,非至誠無息之學矣。


    【譯文】


    來信寫道:“著手做工夫時,感覺到心沒有一刻寧靜。妄心固然在動,照心也在動。既然心無時不動,那麼,也就沒有片刻停息了。”


    這是刻意尋求寧靜,所以就愈加不能寧靜,妄心是動的,照心不動。恆照就能恆動恆靜,這正是天地永恆運動的原因所在。照心固然是明亮的,妄心也是明亮的。“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息”,只要有片刻的停息,就會死亡,也就不是至誠無息的學問了。


    〔評析〕


    沒有變化也沒有靜止,有靜止必有變化,整個世界處在不停的運動變化之中,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動、不變的。事物變化的原因是由於氣的聚散流轉,由於“陰陽剛柔相勝”,陰與陽、此與彼之間的矛盾和鬥爭是普遍存在的。彼消此長,此消彼長;此勝彼敗,此敗彼勝。其結果,總是一方壓倒另一方,絕不會雙方同立並存,所以才有生死、貧富、得失、枯榮、盛衰等變化。


    【原文】


    來信雲:“良知亦有起處,”云云。


    此或聽之未審。良知者,心之本體,即前所謂恆照者也。心之本體,無起無不起。雖妄念之發,而良知未嘗不在。但人不知存,則有時而或放耳。雖昏塞之極,而良知未嘗不明,但人不知察,則有時而或蔽耳。雖有時而或放,其體實未嘗不在也,存之而已耳。雖有時而或蔽,其體實未嘗不明也,察之而已耳。若謂良知亦有起處,則是有時而不在也,非其本體之謂矣。


    【譯文】


    來信寫道:“良知也有開端的地方……”


    也許你沒有仔細聽講。良知是心的本體,也就是前面說到的恆照。心的本體,無所謂有否開端。即使妄念產生了,良知依然存在。然而,人若不知存養,有時就會放失了。就是人糊塗閉塞到極點,良知仍舊光明。但是,人不知體察,有時就會被矇蔽。即使有時放失了,良知的本體並未消失,此時只要存養它就夠了。即使有時被矇蔽,良知的本體仍舊光明,此時只要體察也就夠了。如果說良知也有開端的地方,那麼,良知就有時不會存在,如此,良知就不為心之本體了。


    〔評析〕


    在前文《答顧東橋書》中,已明確指出了良知為“天下之大本”,心為“萬物之主”。也就是說,心即理,天理即良知,萬物為一體。宇宙萬物是無始無終的,根本談不上開端和終止,所以,良知也是沒有起端的。


    【原文】


    來書雲:“前日精一之論,即作聖之功否?” “精一”之“精”以理言,“精神”之“精”以氣言。理者,氣之條理;氣者,理之運用。無條理則不能運用;無運用則亦無以見其所謂條理者矣。精則精,精則明,精則一,精則神,精則誠。一則精,一則明,一則神,一則誠,原非有二事也。但後世儒者之說與養生之說各滯於一偏,是以不相為用。前日“精一”之論,雖為原靜愛養精神而發,然而作聖之功,實亦不外是矣。


    【譯文】


    來信寫道:“先生,您前段時間說的‘精一’,是不是作成聖人的功夫?” 我所謂的“精一”,其“精”字是從理上說的,“精神”的“精”是從氣上說的。理為氣的條理,氣為理的運用。沒有條理就不能運用,沒有運用就無法看到所謂的條理。精,即能精,即能明,即能一,即能神,即能誠。一,即能精,即能明,即能神,即能誠。精與一原本就不能當兩件事看。但是,後世的儒生的主張,與養生的學說各執一詞,偏於一端,所以不能彼此取長補短。前段時間我所認為的“精一”,雖然是為了你能愛護保養精神才說的,然而,作成聖人的工夫,其實也不過如此。


    〔評析〕


    在曹端的《太極圖說述解》中,把太極稱為“理之別名”、“以通行而言則曰道;……以不雜而言則曰一”,是理、道、一,是絕對的本體。此說也是根據朱熹的“太極只是一個理”,“太極只是一個而無對者”而提出來的。朱熹認為,理與氣是一而不是二,它們之間無彼此、無間斷、“未嘗有異”。陽明先生在這裡強調“精一”之說,其內涵與朱學實則大同小異。


    【原文】


    來書雲:“元神、元氣、元精,必各有寄藏發生之處。又有真陰之精,真陽之氣,”云云。


    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謂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謂之氣,以其凝聚而言謂之精,安可形象方所求哉?真陰之精,即真陽之氣之母。真陽之氣,即真陰之精之父。陰根陽,陽根陰,亦非有二也。苟吾良知之說明,即凡若此類,皆可以不言而喻。不然,則如來書所云三關、七返、九還之屬,尚有無窮可疑者也。


    【譯文】


    來信寫道:“元神、元氣、元精,各自一定有隱藏寄生之處。又有所謂的真陰之精,真陽之氣……”


    良知唯有一個。就它的妙用而言為神,就它的流行而言為氣,就它的凝聚而言為精。能否從形象、方位、場所上求得良知呢?真陰之精,亦即真陰之氣的母體。真陽之氣,亦即真陰之精的父體。陰生於陽,陽生於陰,陰陽不可分割為二。如果理解了我的良知主張,那麼,只要是與此類似的,都可以不言自明。否則,如同你來信所述的三關、七返、九還之類,還會有無窮無盡的可疑處。


    〔評析〕


    在這裡,陽明先生從“精”和“神”、“陰”與“陽”兩個方面再次論證“良知唯有一個”的論點。他認為,良知就是“心”,亦即“天理”,是一個無形象、無方所、超時空、越古今的絕對本體,它在人心之中,又是“天地鬼神的主宰”,萬事萬物的生成者,因此天下萬事萬物及其變化,都“不出於此心之一理”,都統一在良知之上。人是萬物的“心”,萬物聽從於人心,併為人所用。這種“萬物一體”,心即理,理即良知的觀點,把良知和致良知從個人延伸到天下萬物,從個人的道德修養領域擴充到整個社會生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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