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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風影

    南方,下雨的時候特別多,倚門或是憑窗聽雨是件溫馨、詩意的事。

    我常常覺得城裡的雨似乎只下在天空、下在窗臺、下在雙休日的間隙;而鄉間的雨卻總是溫馨的悄無聲息的落在夜裡、飄進夢裡、瀰漫在記憶裡……

    進入雨季,城裡也常有大雨降臨,但是,下了許多次,總也沒有刻意的去關注、去體味。一來忙於生計,人總在吆喝聲、喇叭聲和挨挨擠擠的人群裡穿梭,在近乎“一線天”的小巷、在不斷的迂迴的樓道上氣喘吁吁的爬行。

    只有在大風颳走店鋪前的招牌、暴雨砸響窗戶上的玻璃、豆大的雨點橫掃在陽臺的玻璃鋼的雨篷上叮咚作響的才的時候,才彷彿讓人覺察下雨了;雨完全停了,人們才推開窗戶、或是走上窄窄的陽臺,看天空中殘存的雨天一色的灰暗。

    即便是這樣,還得在雙休日才有閒暇和興致。若是夜晚,只憑樓與樓之間僅有的空間那雨的拘謹的表現及多重隔音傳導進來的微弱的聲響,即便你沒有入睡,你也看不到這場雨的來與去,更感覺不到那場雨的聲勢和溫情。

    這常常讓我想起從前一家人在鄉下的日子。那時候,生活雖然艱苦和青澀,但山的濃綠水的澄靜,日的熱鬧、夜的寧靜,春的花芳、夏的蟬鳴、秋的果實、冬的清閒,似乎都令人陶醉、心曠神怡。入夜,彷彿就在牆角甚至床底的蟲吟就像催眠的輕柔的優美的旋律,那境界是身居都市的人無法感知的。

    一場驟雨來了,可以看見山尖湧來烏雲,天漸漸的黑過、風呼呼的刮過之後,烏雲被隨之而來的耀眼的白色替代。轉瞬之間,那雨就要下了。村裡的女人從莊稼地裡氣喘吁吁的跑回家收衣物、安頓孩子,有時她們忙完自家還得看看鄰舍在不在家,有沒有要收拾的東西……。男人赤著腳,手抓著斗笠,從雨裡鑽進屋裡,早已衣衫淋淋。男人說,這場雨真大啊,柳樹吹歪了,屋上的瓦片震得沙沙作響,我的媽啊,閃電和雷聲把我嚇傻了。女人聽了就憨憨的笑,然後急急忙忙的從衣櫃裡找出男人要換的衣服……

    春上,細雨濛濛時,彷彿聽不到下雨的聲息,唯有屋簷下許久才凝集的水滴一滴一滴的跌落。農閒時節,呆在家中,看長滿青苔的屋簷,那鐵青色的瓦片的邊沿,平心靜氣的等待雨滴形成,目矚它依依不捨的離開、下墜,那情形別有情趣。這時候,在莊稼地裡,農夫光著頭幹活,不知什麼時候衣衫溼了。

    入夜,靜聽那一、兩滴水滴恰好落在有水的器皿裡發出的咕咚咕咚的韻律伴隨著屋前溝渠緩緩流淌的水韻頓覺全身釋松,縱使勞作了一天也可飄然入夢。

    持續下雨的時候,是鄉村最熱鬧和溫馨的時刻。村民相互串門,湊在一塊聊天,天南地北、道聽途說、家長裡短,或逗趣、或挖苦、或戲弄,都只為了嘴開心、心舒坦、情融洽。說的、聽的都很盡興投入,甚至在被戲弄時也有人動粗動手。情境算不上高雅,乃至粗俗,但氛圍總是那樣和諧。

    這時,村民還常常幾家合夥出糯米打麻子吃。這是贛東最流行的一種美食,大凡新居上樑或是娶親嫁女時必須讓客人享用。糯米用溫水浸泡後用甑蒸熟,然後趁熱放在石臼裡,用特製的木捶先擠壓,再由兩人動作很快得輪流擊打。期間必須有一個人不時的翻動石臼裡的糯米,不讓它粘在石臼上。若是出差錯,木槌便拔不出來,或是把石臼裡的糯米全沾粘出來掉到地上;

    若是蘸水翻動糯米時動作慢了,木槌就有可能打在他頭上。待糯米搗爛凝結成糊狀就可以取之分食。我們村子不大,就40來戶,100號人,有幾夥人同時搞這項活動差不多就熱鬧了半個村子。幹活的、圍觀的、老講與這項活動有關的笑話的、迫不及待等著品嚐它的哭哭啼啼的孩子和東家西家帶盛物分享成果的人群的動感,活脫脫的再現魯迅先生筆下的社戲。

    吃過糯米麻子才發現,池塘裡得水又滿了,門前的山上被水洗過乾乾淨淨,彷彿離我們更近。

    空氣是那樣清新,新葉、花草及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再出門,道路泥濘,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腳印。村裡的幼童不怕髒,光著腳丫三三兩兩在水裡、泥裡折騰,大人見了少不了一次打屁股。

    鄉村聽雨,其實就是在傳承一種土色的文化:鄉音俚語、真誠與淳樸、熱情和率直。

    鄉村的雨,其實就是小溪水裡汩汩流淌的溪水,就是隱隱入夢的雨落瓦上、滴水入盆的悠揚的韻律,就是細雨裡,掩映在一片紅花草中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哨鞭趕著牯牛犁田的情形……

    臨窗凝望,聽雨的故鄉彷彿就在街道和房影的盡頭,在瀰漫著霧靄的遠山的背後,吹過故鄉的溼溼的風迎面撲在我的臉上,讓人多了一份對故鄉的愛戀。

    雨還在下,遠處的小巷裡,有一位披著黃色雨衣的女清潔工推著一板車的垃圾冒著雨在艱難的前行。它應該是我轉居城裡對雨的新的美好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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