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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做個高傲的女人680

    砍伐龍木是一件重要而神聖的事情,大毛牛對此很慎重。龍木的選擇和砍伐的程式,以及砍伐過程中種種應注意的事項,好些天前他就作了周密的籌劃。砍伐龍木的隊伍集合起來後,村裡村外月光正濃,大彎村像重新經過了一次粉刷,看去輪廓分明,像一幅磨漆畫。大毛牛當時渾身充滿了一種男子漢的豪情,拿一壺酒掛在肩上,然後手一揮,隊伍便悄悄出了村子。但忽然間他像想起了什麼,又匆匆回去和婆娘交待了幾句——無非是上樑時用的雞公,給木匠和砌匠師傅的紅包,以及撒給看客的粽子、糖果……諸如此類的準備事宜。大毛牛的認真樣子,令女人很感動,在女人眼裡男人好像不是去砍伐龍木,而是像古代將士去遠征。

    大毛牛走出村口時,迎面碰上了豬血李。

    “毛牛叔,夜裡還上山?”豬血李向他嫣然一笑,頓時,月光裡溢滿類似花露水的濃烈芳香。

    大毛牛呆了一呆,覺得頭隱隱的有點發暈。待豬血李走過去許久之後,他才恍然大悟似的,解下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

    這時候,他看見腳下的月光如水樣淌了幾淌。

    月光下的山林,銀裝素裹。

    木匠師傅圍著一棵高聳的梓木來回走了三圈,走出很多人們意想不到的神秘。然後從大毛牛手裡接過酒壺,躬下腰極其鄭重的把酒灑在鋪滿月光的地上。頓時,空氣裡溢滿了濃烈的酒香。因為酒分子的刺激,十幾條漢子刷地活躍起來,嘰嘰喳喳,議論不休。

    木匠師傅巋然不動。他望了一眼夜空,夜空是無限的開闊,無限的高遠。而腳下,斑斑點點的月光,把一片樹林子點綴得多彩多姿。像這樣的砍伐龍木,在木匠師傅的生涯中已算不得稀罕,但他仍免不了心情激動。因為激動,他就要唱一支歌。

    於是就唱。

    “棟樑,棟樑,棟樑生在西坡上。何人得見?魯班得見。何人得知?魯班得知…… ”

    這是一首伐棟樑歌。

    木匠師傅在唱這支歌的時候,山林裡很靜,十幾條漢子就在這時候作出了明確的分工,誰誰幹什麼,誰誰幹什麼。嚴格地說,砍伐龍木不是一般意義的伐樹,而是一種儀式,一種極古老原始的儀式,這種儀式對於大彎村村民來說,無疑是種誘惑,於是就油然產生出一種莊嚴感和使命感,人人都異常地振奮,按規矩,龍木伐倒後不能接觸地面,更不能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去踩踏,去跨越。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龍木只能是一截廢木頭。或許正因為如此,砍伐龍木才選在晚間行動,而且不能事先告知樹的主人,只能偷伐。但在龍木伐倒之後,卻要堂堂正正放一掛鞭炮,並在樹蔸上留一個紅包,表示此樹是有人伐了去做龍木了。

    一切準備就緒,木匠師傅在月光下舉起亮閃閃的一柄利斧。

    良久。良久。

    執斧的木匠師傅像在等待什麼,又一次仰望蒼穹。

    西邊天上,一輪明月如玉盤高懸,高懸的玉盤裡有一絲陰影,木匠師傅知道,那是一個已經非常遙遠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吳剛。

    “日吉時良,天地開張,魯班到此,大吉大昌……”

    木匠師傅終於“嗨”地一聲,砍下第一斧去。

    一隻夜鳥“哇”地一聲驚叫,掠向夜空。

    大毛牛忽然神經質地打了一個冷噤。他似乎覺得豬血李在什麼地方向他嫣然一笑。

    那真是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凌晨。已經下了冷露,因此月光裡浸透了深深的涼意,雞已叫過二遍,四野還是一片靜寂。這個時候大彎村照例睡得香甜,沒有誰來打擾它的好夢。但是後來有點例外了。後來村子後面那條山徑上,朦朦朧朧響起一種聲音,哧嚓哧嚓……由遠而近。再後來就有聲聲狗吠。再再後來,猛聽得平地裡響起一聲如歌的嘶吼:接、活、龍——!這聲嘶吼尾音拖得很長,如波浪般在村巷裡碰撞、澎湃,衝擊得家家戶戶門窗吱吱嘎嘎響,接著就是無了無休的鞭炮的爆響,噼哩叭啦……,把滿地的月光炸得一片輝煌。

    人們不約而同相聚在大毛牛新居門口,以惺忪卻又昂奮的目光,看十幾條漢子抬著那根龍木,互相扶搡著,在紛繁的鞭炮聲中,將它擱放在兩張木馬上。整個過程,宛若在表演一段精彩節目。

    人們便圍定那根龍木嘖嘖讚歎不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彷彿那是一條搏擊長空呼風喚雨的真龍。人們在讚歎龍木的同時也讚歎大毛牛,大毛牛不愧是大彎村一條漢子,是他在這樣一個秋日的凌晨,讓人有了一次回味大彎村遙遠歷史的機會。

    熱血在每個大彎村人心裡沸騰。

    木匠師傅顯然受了大家情緒的感染,情不自禁地哼起一支歌子:

    “此梁此梁,很不平常,長在山中,鬱郁蒼蒼。多虧魯班,砍作棟樑,棟樑上屋,穩穩當當。吉星高照,金璧輝煌,全家吉慶,人財兩旺。老者添壽,壽比南山,少者添喜,蘭桂芬芳。……”

    就在這時候,豬血李噗哧一聲笑了。

    豬血李來的時候大家正忙。她看見木匠師傅一邊作歌,一邊在龍木上劃墨線,然後用斧頭去劈,斧頭劈過了又用刨子去刨,一根粗糙笨重的木頭,漸漸變得光滑潔淨,真正像一根房梁了。

    其實豬血李不是聽了木匠師傅的歌子好笑,她是看見木匠師傅作畫好笑。木匠師傅從大毛牛手中接過一隻大紅雞公,用刀在脖子上一抹,抹出一注血,木匠師傅就把這血抹在龍木上。他抹血的樣子既滑稽又好看,像是拿筆在畫一幅畫。果然是一幅畫。一條龍,一隻鳳,蠻像的,於是豬血李就好笑。

    豬血李笑過之後卻很茫然。她望了一眼四周,皎潔的月光裡,黑壓壓站著一群人,像一群雕像,自已站在他們中間,也成了雕像中的一員。沒有人理會她。她懷疑自已是不是走進了一個茫茫原始森林,沒有Sunny,也找不到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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