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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渭北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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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醫家摯言
作為一個醫務工作者,被同事看到過的尷尬秘密其實也算不上秘密了。
當初剛剛進醫院工作不久,需要從最基本的小事做起,寫病歷、換藥、上手術檯、骨科手術抬腿等等也就是家常便飯了,跟老大夫上夜班,半夜急診都是叫我衝在前面,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年,基本上是365x24小時,餓的時候沒時間吃飯,有時間進食的時候又餓過頭了,三餐及睡眠極度不規律,胃痛頻繁發作,最厲害的還是這裡要說的急性闌尾炎。
職業敏感性促使我在發作早期就懷疑是闌尾炎發作,但嚴謹性是每個醫生必須清楚並遵守執行的,我的帶教老師是個從醫20多年的老醫生,在我發作後,一項項排除了其他腹痛疾病,叫我臥槽休息並嚴格禁食禁水,同時完善B超、血常規、生化等一系列檢查,綜合一看有急診手術指徵,緊接著簽了字(我當時本地醫院實習,爸媽接到電話就來醫院簽字確認),接下來就尷尬的時刻了……
闌尾手術在右下腹,平時術前準備及面板消毒處理等等都是我的事,這下只能由我同組的另外一個女輪訓生替我代勞了,我極不情願但又無可奈何的脫掉褲子,然後赤裸裸的躺在手術檯上,等待著女麻醉師,器械及巡迴女護士(做的腹腔鏡)來回“觀摩”,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不然能怎麼辦呢?對於疼痛,這些尷尬的事情就不算什麼了
手術大概一個小時就完成了,單純的闌尾切除術,萬幸沒化膿和穿孔。但這種遭遇、這種尷尬的事使得我很長時間都不敢正視當時那幾個“同事”,或許在她們眼裡只是個見得多的器官,但對於我來說,那可是第一次啊,太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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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卷舒風雲
會議上,我舉著200000元獎金,準備宣佈獲獎的名字,助理突然站起來說我:你是劊子手!這錢我們不能要!
我的臉瞬間熱得滾燙,為了不讓助理繼續把話說完,我趕緊把錢放下,對著桌子上的話筒,迅速把5個獲獎的人員名字唸了出來,然後要求獲獎的員工到臺上來領獎,並說獲獎感言。
然而,我的算盤打錯了。名單一公佈完,大家就起鬨開了,有人起鬨要求獲獎人請客,有人大聲詢問評獎的標準是什麼,而更多人則喊助理的名字,讓他說清楚,為什麼這些錢不能要?為什麼卷舒是劊子手?
我站在臺上,望著下面80多個鬧哄哄的人,心裡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我倒不是害怕他們會打我,我怕的是他們圍上來找我理論,因為他們都是客服,每個人都非常能說會道。
更重要的是:面對他們,我理虧,我確實正在做一件對不起他們的事,這事他們要是知道了,打我一頓都不為過。我相信助理是偷看了我的電腦,知道了我的計劃,所以才會當面罵我是劊子手。
為了阻止助理當眾把這件事說出來,我對著話筒重複叫著那五個獲獎人的名字,叫他們上臺來領錢。可是他們五個扭扭捏捏的,站起來又坐下,沒有一個人肯離開位置走到前面來。
然後,我最不願看到的場景發生了。助理手裡拿著一疊厚厚的檔案,徑直朝臺上走來。他手裡的檔案,應該是我那一份裁員計劃:關於裁掉整個客服部門的計劃。
這份計劃如果被這80多個人知道了,我可能連走出會議室的機會都沒有,畢竟,這個行情之下失業意味著什麼,大家都知道。更何況,我還利用了他們,因為他們的配合,我不僅會獲得一大筆獎金,不久,還將得到升職和加薪。
我立即合上筆記本,拔掉連線投影儀的插頭,把二十萬塊錢放在筆記本上,抱著筆記本,快速走下前臺,朝前門走去。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這個會議室由舊廠房改裝而成,又寬又長,能容納300人,而開會大家都喜歡坐後面,助理就坐在最後一排,所以他走到我跟前需要的時間比較長。我覺得自己能在他到達之前走出會議室。
然而,我錯了。會議室的前門竟然被鎖上了,我拉開門的時候,能從門縫看到外面掛了一把電動車的U型鎖。看來,助理是有備而來了。
既然躲不過了,那隻能面對。我回頭又走上講臺,放下筆記本,抑制住顫抖的手,開啟手機的錄音,然後儘量讓自己鎮定,假裝強硬地直視著朝我走來的助理。
臺下的眾人已經沒有在喧譁了,大家都靜靜地看著我們,不少人舉著手機在拍照。看到有人拍照,我又抬頭看了會議室前後兩個攝像頭,心裡的恐懼少了些。
大家都不傻,誰也不敢在攝像頭之前做什麼過分的事,萬一入刑,影響子孫後代前途可不是什麼好事,況且,攝像頭前有保衛科的人盯著,真有事他們肯定能第一時間趕來。
終於,助理走到我身邊,拿起了麥克風,他說:
我們所有人都上當了!這位所謂的卷舒老師,搞標準化建設,實質上並不是最佳化我們的工作流程,而是為了裁員,她想裁掉我們!
我手裡拿到的這份計劃,是從她筆電拿到的,上面寫得清清楚楚,用20萬元的獎金,激勵大家參與這個計劃,把每個崗位的事件、工作流程、具體細節都寫下來,我們為了拿到獎金,都拼命寫細節,像拿到獎金的這五位同事,每個人寫的問題和答案都超過100條。
你們寫的這些問題和答案,他們會錄入軟體,變成機器人回答,等他們收集到的問題足夠多,把客戶可能會問的問題都錄入之後,就不用我們這些真人客服了。
助理說完這些話,立即走下去,把手裡的檔案分發給大家,大家也都圍過去爭著要,拿到了的一邊看一邊罵,沒拿到的就高聲喊給我一份。
一時之間,也沒人注意我,我趕緊發信息給老闆和我的領導:快來會議室幫我,大家發現了裁員計劃,我可能搞不定大家。
其實,我並不是這家公司的正式員工。我是被我公司的領導派來做這家公司組織架構調整的,這家公司的老闆希望我們幫忙裁員,而客服部,正是老闆最先要裁掉的。
所以,我的領導和老闆,一起製作了這份裁員計劃,我是專案落地的執行人,他們給了我一個月的時間入駐這家公司,以諮詢顧問的名義展開工作。為了更快融入團隊,我選了一名客服作為助理,而正是這名助理,偷看了我的筆記本,把裁員計劃告訴了大家。
正如他說的那樣,公司確實打算引進智慧客服,換掉人工客服。而想要智慧客服足夠聰明、能勝任工作,那就必須輸入足夠多的問題和答案,這樣不管客戶問什麼問題,都能夠觸發精準的關鍵詞,然後給予客戶準確的答案。
那怎樣才能收集到足夠多的問題和答案呢?我申請了20萬的獎金,舉辦了一個工作能力競賽,要求大家把自己日常工作的所有細節都描述出來,誰寫得多且準確性高,那麼,誰將獲得獎金。
可以說,以20萬元的代價,去搭建起一個智慧的平臺,對於一家企業來說,這個成本不算高。
所以,老闆和我的領導都非常高興,承諾在事情完結之後,給我一大筆獎金,我的領導更是打算給我升職加薪。
沒想到的是,開專案頒獎會的時候,竟然出現了這樣的意外,大家提前知道了裁員的計劃。
原本呢,老闆和領導是打算等智慧機器人上線並執行一段時間之後,再把80多人分批次以各種理由讓大家自己離開的,但如今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事,看來這個計劃很難順利實施了。
我望著遙遠的後門,不停地祈禱著,希望那個門突然被推開,老闆和我的領導能夠突然出現,走上臺來,把我擋在身後,然後用他們豐富的管理經驗,三言兩句幫我化解眼前的危機。我相信他們會來的,他們今天都在公司。因為他們和我約好了今晚一起吃飯,給我慶功的。
可是,直到人群沉默了,我也沒有等到老闆和領導來。客服們應該是商量出了一個結果,打算和我談了。
先開口的是一位50來歲的大姐,她是我最不想面對的人。從我進入這家公司,對我幫助最大的人就是她。
我第一天來,她擔心我不知道食堂在哪,帶我去食堂吃飯;降溫了,擔心我不習慣他們的這裡的氣候,特意給我帶來她女兒的大衣。
晚上我回酒店太晚,擔心不安全,她要騎著助動車送我回去,雖然我每次都叫了網約車,但她每天還是提出要送我。
她是五個獲得獎勵的人之一,她用心地、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都寫出來了。
她站在下面,抬頭看我,臉上的表情有驚訝,但更多是傷心,她問:
你還有良心嗎?你們還有良心嗎?公司一年掙多少錢啊?老闆一年掙多少錢啊?我們這群人,從早到晚打字、打電話到手疼、喉嚨沙啞,可是隻要有一個投訴,就扣我們一個月的獎金,一年下來,我們才掙了多少錢啊?可就連這點收入,你們也要拿走嗎,你們怎麼能這樣狠心。
大姐的話句句像刀子,每一刀都直插在我的心上。但沒等我喘過氣來,另一位同事發言了。
她是一位95後的小姑娘,她很想去上海工作,得知我們公司是上海的,每天都纏著我問上海的事情,希望我能幫她介紹一份工作。
她的發言是:你怎麼能每天和我們嘻嘻哈哈的,然後背地裡幹這種挖人祖墳的事呢?不怕遭天譴嗎?別幫我介紹工作了,我嫌髒,拉黑了,拜拜了。
她說完之後,劃拉了幾下手機,然後舉起來給我看,雖然我遠遠地看不清她的手機介面,但是應該是拉黑了我。
接下來是助理,他說:
我們每一個人背後都是一個家庭,你們能看到我們嗎?你們只看到錢。可你們缺錢嗎,錢對你們來說只是數字。但錢對我們來說,是孩子吃的奶粉,是老人吃的藥。你們,畜生。
他們像商量好了一樣,不爭不搶,一個個地發言,每一句話都直擊我的內心,讓我精神上痛苦萬分。
當然,我身體上也痛苦不已。我雙手支撐著桌子,儘量讓自己不要搖晃。13釐米的高跟鞋,加上尖頭,以及幾年前摔斷過癒合得並不怎麼好的足舟骨,還有我本身一直都有的低血壓和低血糖,它們一起作用之下,我的兩隻腳掌疼得一直在抖,全身在冒冷汗。
他們繼續一個一個發言,有的發言很長,有的只是向我一家人問好,還有的沒有向我問好,直接找老闆問好了。他們沒有給我辯解的機會,我也就靜靜地看著、聽著。
終於,我感覺自己搖搖欲墜了,不得不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顫抖著剝開糖紙,塞入了嘴裡。
也許是我的可憐相令大家覺得繼續罵我也沒有意義了,大家陸續地離開了會議室,最後只剩下50來歲的大姐。
她一臉冷漠走到臺上來,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塑膠袋,幫我把二十萬塊裝起來,然後把裝了錢的袋子放回我的筆記本,一手環抱起筆記本,一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說:我送你回辦公室,你找個人送你回酒店吧。
她知道自己會獲獎,所以帶了塑膠袋來。但她轉身走的時候,並沒有把她的獎金拿走。我很想說對不起,但是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等大家走後,我開啟手機,看到老闆和領導都回復我了,老闆說的是:放心吧,沒事的,這些人要是有膽量對你動手,他們也不會來做客服這種工作了,早幹別的去了。
我領導的回覆是:相信你能解決問題,晚上吃飯再詳聊。
我的症狀還沒有徹底消失,頭暈目眩的,只好雙手抱頭,趴在桌子上。過了一會,聽到有腳步聲進來,我抬頭起來看,看到大姐端了一杯水進來,她把水放在我桌子上,什麼也沒有說就走出去了。
我端起來喝了,是糖水。那一瞬間,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緒,眼淚奔湧而出。我開始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義。
我做的是最佳化企業組織架構,提升管理成熟度,以此來提升企業的效益。
從大學時候開始,我就牢記企業經營的目的是為了利潤,管理的主體是管理者,而管理客體是人、財、物等資源,這裡的人就是指員工。
也就是說,管理者為了實現企業的目標,讓企業獲得利潤,就應該努力地運用好人、財、物這些資源,員工作為資源的一種,應該和其他資源一樣,服從於企業發展的需要,該用就用,該棄就棄。為了企業的效益,最佳化組織結構,減少一些崗位,讓一些人離開,那是正確的管理手段,並沒有錯。
可是,等我真正的做了管理的工作,我卻很難把員工和其他資源等同。比如,明明恨我、氣我的大姐,卻忍不住關心我,扶我回辦公室,給我送來糖水,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是有感情的,她的背後有家庭,她怎麼能像那些機器、電腦、櫃子一樣,被認為沒用了就要捨棄呢?
其實,我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困惑,但是每次我把這樣的疑問提出來,我的領導都會嚴肅地跟我講:
我們這個工作,就是為了老闆服務的。管理諮詢這個活兒,表面上看起來是為整個企業服務,應該要從股東、員工、客戶各個角度去考慮問題的,但實際上,為這個服務買單的是老闆,如果我們不從老闆的角度出發,幫老闆解決問題,老闆不會讓我們去做這個專案的。
所以,我們考慮問題的出發點是老闆的需求,如果老闆沒有主意,我們提供建議給他,讓他選擇,如果老闆自己有了主意,那麼,我們就是他手中的刀,他只是想利用第三方機構,來幫他處理一些麻煩事,畢竟,第三方顯得客觀,他可以少得罪人。
至於員工的去留問題,我們該考慮的不是感情問題,而是法律問題,如何處理能讓企業規避法律風險,如何處理,能讓企業減少支出,這些都是老闆關心的問題,我們不管是出方案,還是做執行,要牢記這些。
如果你做不到,那你永遠也不會成為優秀的諮詢師,永遠都上不了檯面,就算給你一個大專案,你也接不住。
我的領導是行業內知名的大咖,能夠成為他的助理,是很多想進入這一行的人的夢想,所以,儘管心裡有疑問,但我一直都聽從他的安排,按照他的要求去完成工作,比如這次以搭建標準化流程為名義、實際做裁員的這個計劃,我從一開始就抗拒,做的過程裡也很煎熬,但我還是一步步去推進了。
終於,流程全部弄好了,該收集的問題和答案也都收集好了,智慧機器人已經除錯並測試好了。那80個人,已經處在可有可無的狀態。
因為,按照收集出來的流程和問題集庫、答案,職能機器人幾乎能解決絕大部分問題,剩下的難題,放回銷售部門、或者拆分給技術部門就可以,這樣一來,整個客服部門都不必存在了。這就是為什麼老闆和領導要給我慶功。
晚上,老闆夫妻和兒子,我的領導和我,五個人按時去了一傢俬房菜館。老闆娘說,這家菜館非常有名,預約都要3個月,港星誰誰來了,也要排隊呢。她這是託了朋友的朋友,才能插隊的。
我的領導不停地讚美菜的色香味,我知道他的野心,調整組織架構只是第一步,他希望老闆繼續購買更多服務,比如人力資源和財務、市場之類的。
為了這個目標,他不停地給老闆畫餅,而老闆是個人精,他不緊不慢地應和著,老闆娘則跟我介紹:這個豆腐不簡單,是用龍蝦的肉磨成肉糜,加上螃蟹的蟹黃做配燉出來的,你吃吃看,一點豆腐的味道都沒有了!
我舀了一口吃,果然一點豆腐的味道都沒有了。我很想問他們,既然不想吃豆腐了,為啥還點這樣一道沒有豆腐味道的豆腐呢?而且這一盤菜吧,超級難看,龍蝦肉糜和蟹黃攤在那裡像一坨翔圍著幾塊豆腐。
在我家的餐桌上,如果有龍蝦和蟹、豆腐,我媽花十分鐘就能把它們做成三道很好吃的菜,而不是像私房菜的師傅,要花幾個小時處理、烹飪它們,然後拿出這樣一道像拉稀的翔這種玩意來。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和我格格不入,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我擔心的是大姐要去哪裡找工作,她是否能找到好工作,養家是否有問題。
可能,我真的像我的領導說的那樣,我無法從老闆的角度去想問題,我是上不了檯面的,就算給我機會,我也接不著。這個行業,並不適合我。
想到這裡,我決定破罐破摔了,我對老闆說:
其實,客服部門不裁掉,企業的利潤也不錯,為什麼非要裁呢?你吃肉,給他們喝點湯不行嗎?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我,我的領導驚訝之餘,連忙救場:
卷舒今天下午是被嚇壞了,一個女孩子,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的圍攻,心態崩了,不過沒事,我們公司有很多經驗豐富的諮詢師,他們遇見的大場面比這嚇人多了,都能處理好!明天我就叫他們過來,讓卷舒先回上海休息休息,反正這個專案的核心工作已經完成了,就算整個客服部明天都不來,我們也有辦法接住。
老闆聽了,點頭說:是,今天下午場面確實有點緊張。
老闆娘好奇地問,怎麼個緊張法?爭吵起來了?
老闆說,何止爭吵呢!客服部所有人,都在質問卷舒呢。不過,她一個人在臺上,倒是鎮定得很,臉上一點懼怕的神色都沒有,我們在監控後面看,都替她捏一把汗呢,她最後還慢悠悠地拆了一顆奶糖吃!
你們在監控後面看著?我怒了,立即反問。他們竟然像看耍猴一樣,在監控後面看著,也不來現場給我解圍?
呵呵!我領導尷尬地笑著,隨後解釋道:
我們相信你能處理!我們也想聽大家把心裡話都說出來,這樣我們才好定製應對的方案。
原來如此!我一個人怕得雙腳打顫,他們卻坐在監控器後面看著,就想著聽聽大家的心聲,然後想出對付大家的方法,真夠狠啊。
我其實只是他們扔入狼群的一塊肉而已,他們想看那塊肉撕扯成什麼樣子,由此來判斷狼群的戰鬥力,然後去制定打擊狼群的方案。
而那些狼群裡,有給我糖水的大姐,還有憧憬著大上海美好前途的燦爛少女,還有想給兒子買更多奶粉的寶爸。我突然覺得可笑,誰才是狼啊?
我不是傻白甜,事實上我工作多年了,只是諮詢這個行當,我入行沒有很久,所以處處夾著尾巴做人,對於行業內的這位大咖,也就是我的領導,我總是言聽計從,跟著他出差和做專案多了,我也越來越像他,任何時候總是想著老闆怎麼想,這活怎麼幹才能讓老闆滿意,怎麼跟老闆說話,才能讓老闆繼續購買下一個階段的服務。
可是學來學去,我終究還是學不到他的狠心,我做不到把大姐、小姑娘、寶爸他們這些人當成“資源”中的一種而已,所以做不到用盡手段去對付他們。事實上,這個專案從一開始,我就努力地想說服老闆和領導,給他們一些再提升的機會,讓他們在企業內部轉崗,可惜我的建議他們從未採納。
但這一次,既然我的助理發現了我的秘密,並把它公佈了,那麼,我何不利用這個機會,去和老闆、領導談判呢?
所以,我說:
他們既然已經知道了裁員計劃,那他們肯定會去仲裁的,集體去的話,公司壓力會很大,是否考慮我之前的建議,給他們轉崗的機會?
我領導看了老闆一眼,立即說:卷舒,這個專案你不用管了,就到現在為止。你明天就回上海。剩下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
老闆笑著說:
是啊,你做得很好,功成身退吧!回去等著升職加薪,我這邊的爛攤子,我自己出面收拾吧。
老闆娘這時伸出手,用兩根手指頭的手背,碰了碰我眼前的一個盅,說:這是海參燉鮑魚,兩頭鮑噢,燉的是我們本地的海參,我們本地的海參不比遼參差,你吃吃看!
我解開蓋子,看了一眼醜陋的海參,胃裡一陣翻騰。其實我很喜歡吃海參熬小米粥,但眼前這一頓,我的確有點吃不下去。
第二天,我按照他們的要求回上海了。下飛機的時候,看到了他們發到群裡的檔案,大概意思是這樣的:
由於公司業務轉型,客服部功能將進行升級,部門只留20%的員工,還有60%將要進行內部轉崗,20%進行末位淘汰。我看了一下,倒是挺高興的,至少80%的人都能留下了。
然而我高興得太早了,一個星期後,助理突然給我打電話,跟我道歉。他說:
真的很對不起,我現在才發現,您和我一樣,都是被人利用了。
當時是一個同事告訴我說您電腦裡有對大家不利的東西,我才去偷看的,然後組織大家質問您。
後來才知道,那個同事是受老闆所託,來告訴我這個秘密的,她被老闆利用了,我們所有人都把怒氣對準了您。
您走後,老闆出來處理的時候,跟大家說的是,你們諮詢公司的人,提出了裁掉整個部門的建議,他作為老闆,不得不遵守契約精神,不能干涉你們推進專案時候的操作,但最終透過努力和你們溝通,你們才妥協,因此才能留住了80%的人。他讓你背鍋了,卷舒。
然後呢,60%轉崗的人,簽完同意轉崗的協議,就被扔到了銷售部,要求天天出去跑客戶,大家受不了,最終都走了。
聽他說完,我默默掛了電話。我早就知道,我是被老闆扔到狼群裡的一塊肉,用來探知狼群意向和實力的。
老闆透過大家對我的發言,瞭解了大家的訴求,然後再採用私下挽留的方式,穩住想留住的20%的人,然後再給60%的人拋一個大餅,至於剩餘的20%面臨淘汰的人,也由於人事部採用不同的賠償金額去分化了他們,大家也團結不起來,默默地散了。
而轉崗的那60%的人呢,因為是轉到不同產品線的銷售部下不同的銷售團隊裡去,一個個地默默離職,沒掀起什麼風波。
後來,我領導回來的時候,特意把我叫到辦公室,絮絮叨叨說了一頓,首先是表揚了老闆,說他手段高明,他原話是這樣的:
你知道吧,老闆那一招真是把拆屋效應用得爐火純青啊!他先叫人去公佈你的計劃,讓所有人都以為要被裁了,又氣又怕的,然後對你嗷嗷叫,把氣都發洩了。
最後呢,他自己出來告訴大家,想裁掉部門的是你,不是他,他呢,已經想辦法留住了80%的人了,只有20%的人要走,這一下子穩住了大家。
大家都信任他,所有人都簽署了接受調崗、調薪的協議。最後,實現了客服智慧化,人力資源成本降了一大筆!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恨他,只恨你!
聽完領導對那個老闆的評價,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拆屋效應用得很到位,確實達到了目的。
關於拆屋效應:
魯先生:“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說在這裡開一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天窗了。”
只是呢,這個老闆把員工都當傻瓜了,大家其實都看得出來,這是老闆的主意,我作為一個外來執行的人員,壓根沒有這個權力做這些事,助理給我打電話道歉的時候,就已經說了這一切都是老闆的主意。
所以我跟領導說,老闆不用高興得太早了,員工們遲早看出來這是他自己的主意,我背鍋罷了。
領導說,那又怎樣,事情已經辦成了。對了,卷舒,這事你有功有過,功在哪呢,就是組織大家做標準化流程,做得很好,題庫很全,過在哪呢,你吃飯的時候,說話很嗆,讓老闆在夫人和兒子面前下不來臺,這是大忌,懂嗎?你要是不改善一下,以後這種飯局,我不會再帶你了。
我說,無所謂了,反正我也想辭職了。這行當我幹不下去,每家企業調整架構的結果,總是裁員為主,除了裁員還是裁員,我們為啥沒有其他解決方案呢?
領導說:
胡說,誰說每家都是裁員?只是我們公司有分工,每個人都去做自己擅長的模組,人家能做股權的就去做股權,能做市場的就去做市場,你入行不久,就只能從這一塊著手,懂嗎?
越難啃的骨頭,成長越快!裁員沒什麼錯,這是節流的重要手段。松下幸之助說了,企業沒有利潤就是犯罪!你多去看幾本書去!
我默默回了辦公室,搜了一下松下的這句話,發現“企業沒有利潤就是犯罪”之後,還有很多句話“企業的存在不只是為了利潤,企業要有社會責感,要創造價值,為社會、為股東、為員工服務,賺錢不是最終目的,賺錢只是必要手段”。
我很認同這些話。可能,當一個企業經營不太好的時候,砍掉一些開支,去除一些人,也許是最立竿見影的辦法,但如果能想其他辦法,比如能否調動這些人的積極性,讓他們為企業創造更大的價值,以此來實現企業和員工雙贏的局面,那不是更好的嗎?
機器的進步,逐漸在取代很多人工的崗位,這是一種必然,但我真的很希望,在這種取代的過程裡,企業能夠給員工一些機會,讓他們能有一些過渡期,給一些技能提升的機會、轉崗的機會,就算不想給了,也請按照相關的規定,該給什麼賠償就給,而不是想方設法把人趕出去。
我在職場的十多年經驗裡,聽過很多老闆講述自己的創業故事,他們很多人都會講自己在打工的時候多麼辛苦,所以他們在當老闆之後,會體諒員工,會和創始員工一起吃苦,也會給員工們較好的福利。
只是呢,企業越做越大,然後他們漸漸的就不怎麼和基層員工打交道了,他們每天在辦公室盯著報表,召集高管開會,基層員工在他們心目中就只是一個數字,一個數字代表一些工資數額,而減少這些數額是他們關心的問題,至於這個數額背後代表的是哪個員工,他叫什麼,長什麼樣子,說話是什麼口音,他是否結婚了,是否有小孩要養,他們已經不關心了。
當員工在他們的概念裡只是數字的時候,他們對員工的裁減,就只是一道算術題,而不是一件和人有關的事情,沒有溫度,只有計算和算計。
就如同,有些人最初吃蟹和龍蝦的時候,清蒸一下就行,因為吃的就是那個鮮味。後來,那些人吃了太多的蟹和龍蝦,對這些食物本身的味道已經沒有興趣了。
他們的目光轉上了製作工藝,越是繁瑣,越是精緻,越是昂貴,就越能讓他們興奮。但那些食物,早就失去了原來的味道,只剩下了各種華麗詞彙描述出來的“奇怪”味道。
無論是經營企業,還是吃飯。他們都已經走的太遠,以至於忘記了為什麼而出發。
回到“被同事看到過什麼尷尬的秘密?”這個問題,我覺得上面這件事,就是我被同事看到的最尷尬的秘密:我躲在他們團隊裡,默默進行著裁掉他們的計劃,最終被他們發現了這個尷尬的秘密,然後尷尬地站在臺上,接受大家的議論和指責。
就算此事已經過去了許多年,當時的那種尷尬至今還難以忘懷,那不只是尷尬,其實已經是到無地自容的地步了。
因為那件尷尬的事,我曾經埋怨過很多人,比如老闆,因為他利用了我,我也埋怨過領導,因為他明知道我被人利用,卻沒有幫我。還有助理,他為什麼要偷窺我的秘密,並把我至於如此尷尬的境地呢?
但事後我卻很感激那件尷尬事的發生,因為沒有那天在臺上尷尬的經歷,我可能沒有那些觸及靈魂的感動,以及對自己職業性質的質疑和反思,也就沒有後來我在處理許多類似事情上所體現出的溫度。
我努力去思考自己管理的手段是否合情合理,我認真地去思考老闆和員工的關係究竟是什麼,作為“資源”之一的人力資源,難道它和其他資源只是平起平坐嗎?其實不是,人是有溫度的,所以在管理上,當我們面對人的時候,我們應該是有溫度的,帶著同理心的,帶著善意的,而不是僅僅為數字服務。
在我們的職業生涯裡,難免會有一些秘密,也難免會被同事看到,而這些尷尬的秘密,也許會讓我們顏面掃地,但沒有關係,既然事情發生了,那就好好思考這件事的性質,看看是否有改善的可能,儘量讓每一件事都能促進我們的成長,讓我們自己變成一個對企業、對社會來說更有價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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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國慶節放假回農村老家,被堂哥抓差跟著他們的自樂班去鄰縣喪事當吹嗩吶的,結果遇到了自己的一個下屬,把人丟大了。
1993年高考落榜後,一邊四處打短工一邊參加自學考試,無奈什麼手藝也沒有,加之家離縣城又遠,基本上很難找到一個好活兒。
一天,靠著喪事吹嗩吶生活的堂哥建宏找上門來對我說,明天有個活,缺個人手,你幹不幹。
堂哥一說出口,我就知道他說的這是什麼活了。他是靠著給別人喪事吹嗩吶生活,他提到的活兒,肯定和他的這個行當有關,不是敲鑼鑼的就是打鼓鼓的。
渭北農村一帶,老人去世之後辦喪事,都會請農村自樂班的人來吹吹打打,我們這兒又把像建宏這樣的人叫吹鬼子的,實際上就是農村過喪事時請的樂隊,可以說是一種職業稱呼。有人說他們是賺死人的錢,沒有人給予他們掌聲,所以他們被稱為鬼子。
也有一種說法是,在唐代有一種西域樂舞就叫龜茲樂舞,後傳到了長安,陝西人把龜茲(qiuci)直接念成了龜茲(guizi),所以把吹鼓手,又叫吹龜茲(guizi)的。
我們這邊也有把他叫做“門上”的,過去的人認為這些吹鬼子的人比較低賤,和討飯的一樣,只配站到門口,所以又叫“門上”。
一般情況下,吹鬼子的是兩個吹嗩吶的,一個拍嚓嚓的,一個敲鼓鼓的。又叫“四口子門上”。嗩吶、長號、鑔鑔、鑼、鼓..…組成了一支樂隊,在渭北旱原上吹出各種各樣的節奏,吹得靈棚前的孝子孝孫哭天喊地、吹得西風乾瘦,布穀黃了麥稍.………
吹鬼子的職業雖然有點卑賤,但聽他們說收入還是不少,而且每到一處,都會有酒有肉,吃得好、喝得好,也算個不錯的行當。
那段時間,我正好過了自學考試大專的三門課程,在家閒著沒事,聽堂哥一說,便決定跟著他去當了一回吹鬼子的,最起碼還能掙幾個零花錢,省得給父母要。
因為我又不會吹嗩吶,只能幹敲鼓鼓這個不需要太多技術含量的活。當然,最終給我分的錢也最少,大概二十來塊錢,但這也這比到縣城打工掙得多,而且主家都會有酒肉款待。
跟著建宏哥幹了一兩次嚐到甜頭之後,我竟然也主動跟著堂哥學吹嗩吶。開始以為嗩吶很簡單,沒有想到,實際上真的吹起來真的不容易,如果要吹起來,特別是長時間非常費氣,音越高耗的氣量也就越大。
特別是在哭喪的時候,哭聲不停,嗩吶就不能停,有的婦女哭喪時間特別長,這就考驗著吹鬼子的持久耐力。
那一年,我跟著堂哥吹鬼子,竟然收入了近兩千來塊錢,在那個時期也算一筆不小的收入。不過我是沒忘記自己的目標,參加自學考試拿大專文憑。
經過三年的努力,我終於拿到了一張自學考試大專文憑,而在吹鬼子這個行當,我也把吹嗩吶學得差不多了。
1997年,市裡首次打破身份限介面向社會招錄公務員,只要有大專以上文憑,農民也可以報考。而我正好因為拿到了大專文憑,透過考試被錄到了市政府機關工作。從此告別了吹鬼子行業。
後來,有時回農村老家,遇到村裡過喪事時,偶爾也會拿那些鬼子的嗩吶玩一下,但只是一個興趣而已,畢竟我現在的職業比那個吹鬼子的要體面多了。
2020年國慶節回到老家看望父母,剛到家時間不長,就見建宏哥進了門。
“縣長兄弟回來了”堂哥還是原來那個喜歡和人開玩笑的脾氣,笑著和我打過招呼,接過我遞的煙,邊抽邊說,“兄弟現在縣上當領導了,還記得跟哥吹鬼子的事不?”
我忙說道“肯定記得麼,跟著哥我還掙了不少錢呢。”我說道。
堂哥說,哥今天來有個小事,今天下午有個活,可平時吹嗩吶的小平今天去西安了,估計晚上才能回來,你能不能幫哥個忙,替他支個差,哥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看到你車在門口停著,想著你肯定在。
堂哥這一番話還真把我難住了,如果放在以前當農民時,這活我都是搶著乾的,現在呢,好歹也算個縣級領導,弄這事,萬一傳出去了,多丟人呀。
這時堂哥又說,哥實在是找不下人,這幾天村裡人都忙著種地呢,給掏多錢都不去,這次吹鬼子的地方是在外縣,肯定沒有人認識你的。就算哥求你了。
一旁的妻子聽後說道,以前你跟著堂哥掙錢呢,現在就當幫忙呢,再說那麼遠也沒有人認識呢,要麼也讓我跟著看一下你吹鬼子的水平。
聽了妻子的話,再看看面前的堂哥,想想當年的我,於是就對他說,行,反正離得遠,沒有人認識。
吃過午飯,堂哥開著他的小麵包,我開著自己的車拉著妻子向鄰縣辦喪事的地方駛去。到了之後,我先試了試嗩吶,雖然多年沒有玩,但以前的記憶還是在的,試了一會兒,就找到了感覺。
想想二十年前,我曾有段時間覺得一生當個吹鬼子的也不錯了,吃百家的飯,掙百家的錢,在農村肯定也是好日子。但沒有想到,考上了公務員,而且到區縣做了領導。唉,不論幹什麼,都要努力的。
“來了還不把你們的樂器響起來,掏了錢要你們來不是讓你們來看戲的。”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打斷我的回憶。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穿著孝衣的男人大聲地對我們喊著。
已經有好些年沒有人敢這樣來衝著我大喊了,本想說他兩句,可一想,今天身份不一樣,我是吹鬼子的,不是縣上的領導,再說呢,也是在外縣,算了。
只見這個男人長得白白胖胖的,戴著一幅眼鏡,雖然外邊穿著孝衣,但裡邊的衣服一看就像個機關幹部模樣的打扮。腦海裡迅速地分析了一下,看這人的氣質和說話的語氣,估計應該是個鄉鎮領導幹部,或者縣城部局領導。
唉,如果放我所在的縣,估計敢和我這樣說話的人沒有幾個,可如果不一樣,今天我可是吹鬼子的身份。
沒過多久,我便跟著建宏哥他們開始進入工作狀態,吹完《永壽庵》再來段《柳生芽》,一曲完了再接一曲,一會兒便進入了狀態,妻子看著我吹嗩吶的樣子,竟然拍了許多照片。
正當我吹得起勁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個人怎麼像我們縣上的統計局張局長,他走近了後,我認出了他,他好像也認出了我,連忙向我走來。此時我的手和嘴都被嗩吶佔著,只好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終於把迎飯的嗩吶吹完了,才尷尬地和他打了個招呼,心裡暗暗地罵到,怎麼這麼倒黴,這麼遠的鬼地方都會遇到熟人。這可讓我這臉往那兒擱呢。
張局長見到了我,感覺也很納悶,估計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我一個堂堂縣上領導竟然會幹這種事。
沒辦法,我只好尷尬地和他打個招呼說道,國慶節剛回家就被我堂哥抓了個差,讓我替別人來吹鬼子。沒有想到,這麼遠的地方還遇到熟人了。
張局長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好笑著用巴結的口氣說道,領導還會吹嗩吶,而且還吹得這麼好,我以前咋不知道呢,沒有想到領導還有這個手藝。去世的是同學他老丈人,我也是頭一次到這個村來隨份子,沒有想到遇到領導了。
聽完他說話,我也尷尬的不知道和他說什麼了。
那天下午,雖然我儘量地裝得像一個吹鬼子的,但能感覺事主家處處把我當成了領導,而那些村裡看熱鬧的人,總是對我指指點點,好像在說,這個吹鬼子還是個咱們鄰縣的縣上領導呢,這個縣個領導還會吹鬼子。
唉,同樣一個人,同樣幹得都是吹鬼子的事,只是因為換了一個身份,遇到了熟人,就產生了尷尬的局面,這個尷尬讓人終生難忘。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麼尷尬的。人呀,到哪個山,就唱哪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