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男子一臉傲氣的篤定一般，女子悽苦一笑，：“不，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她輕輕抬起頭，臉上的哀傷顯而易見，她啞著嗓子道：“琛哥哥，從你娶了她後，我們之間，便再無可能，你應該懂得，我與她之間，不共戴天！可是，你卻依舊娶了她，這，便是你給我的答案，所以，我退出。”她頓了一頓，輕輕笑。道：“琛哥哥，玉染祝你們，再無子嗣後裔，有早死之像，哈哈哈”她笑得癲狂，身著紅衣，道：而我們，惟願死生不復見！說到最後，語氣竟帶了一絲陰毒之色，她袖袍一揮，走的瀟灑

徒留時琛在原地失神，時琛喃喃道：“不，不可以。你不能離開我。”

“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大紅喜色的婚房裡，連鈺風滿目深情，認真的對自己的新婚妻子說道。

一直低頭未語的陸雪玖聽了這話，忍不住稍稍側頭看向坐在旁邊的新婚丈夫，滿眼感動與差異，又滿臉緋色與幸福。她從嫁人的前幾天就一直坐臥不安，只見過這人一面，只與這人說過幾句話，就被父母定了一輩子的婚姻，婚期越近，她越害怕。就在拜堂的時候，她也一腦子的空白，完全是被喜婆領著才沒有出錯。

這會陸雪玖紅著臉，低著頭，手裡緊緊的攥著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剛聽了一句不算情話的話，她心裡就砰砰砰的跳個不停了。她斜著眼偷看看見龍鳳呈祥的蓋頭還被自己這個新婚丈夫拿在手裡。

正是春末時節，天氣雖寒，也已回暖，萬物生長，紅花嫩柳，處處奼紫嫣紅。成親的這一天是陸家和連家請的得道高僧算出的黃道吉日，他說這一天成親的兩人一定會恩愛白頭，子孫滿堂。

從成親這天開始，陸雪玖信了這句話，一直到後來。

後來，新婚的兩人過了如漆似膠的兩天，第三天回門，連鈺風親自陪她回了孃家，親自準備了兩大馬車的禮物，在一眾親友面前也給足了她面子，毫不掩飾的表達了他對她的喜愛。

她稱他為相公，他稱她為娘子。她為他端茶，他為她作畫。他們一起看書寫字，一起論詩品畫。有時他會帶她出門看看風景，她也會親自為他縫製一些衣服。他們是所有人眼裡的恩愛夫妻，神仙眷侶。

她很幸福，幸福的像掉進蜜罐，同時又有些虛幻。她總覺得這一切都不真實，她姿色平平，從不相信自己有讓人一見鍾情的潛力。連鈺風每每盯著她看，她都覺得不像是在看自己。

他曾說，雪兒，你的眼睛最好看，像春天清亮的湖水，讓人心動。他說這話時，陸雪玖正在烹茶，心漏跳了一拍，茶壺差點掉了。連鈺風使壞心的哈哈大笑，讓陸雪玖一陣羞惱，連鈺風哄了好久才不生氣。

經夏至秋，陸雪玖想著冬天的棉衣也得趕緊拿出來晾曬一下才好。大早上開始就指揮者丫鬟婆子架杆晾衣，不時的叮囑他們要小心，千萬別把那些貴重的皮毛弄壞了。下人們正裡裡外外的拾掇。陸雪玖在院子裡轉了兩圈神思有些倦怠，便命人短了圓凳出來坐在迴廊裡看著前兩天相公送給她的虎皮鸚鵡逗趣。坐的好好的，突然，她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她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貼身丫鬟翠玉正守在床邊，見她醒來，趕緊道聲“恭喜”。

“少奶奶，恭喜您了，您要做母親了。”翠玉一臉的笑容，嘴巴咧得合都合不上。

“什麼？”陸雪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大夫說您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

“孩子沒事嗎？”

“少夫人放心，大夫說您跟孩子都好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陸雪玖放下心來，忽而又想起相公，“那少爺了知道了？”

聽少夫人問到少爺，翠玉神色間便有些閃躲，但還是硬著頭皮回到：“您一昏倒，奴婢便自作主張遣人去店裡找少爺了，只是回來的人說少爺去城外辦事去了，並未見到少爺，只是說今明兩天該會回來。”

“這樣啊。”陸雪玖有些失望，不能第一時間和丈夫分享這份喜悅，這可是他們第一個孩子呢。可是她又打起精神來囑咐到：“那等相公回來你們誰都不早說，我要親子告訴他。”陸雪玖一臉幸福的暢想著丈夫知道這件喜事後的反應。

“是。奴婢這就去囑咐他們，也把大夫開的安胎藥端來，您喝了會好受一些。”

“好，下去吧。”

“是。”

翠玉下去了。陸雪玖一個人躺在床上，傻笑個不停。

當天晚上，連鈺風果然沒有回來。第二天大早，下人來報少爺回府的時候，陸雪玖不顧自己的身孕就跑出了門，她想立刻馬上和相公分享孩子的喜悅。身後跟著一群唯恐她有些閃失的丫鬟婆子，焦急的喊著：“少夫人，您慢點，慢點。”

等跑到望月湖，陸雪玖就看到一天不見的丈夫了。只是她心心念唸的丈夫正小心翼翼的扶著另一個女子往母親院子裡出來，眉眼間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她停住了腳步，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正在極力的辨認這兩個人到底是誰。連鈺風自然也看見了陸雪玖，還有那位女子。那位女子有一雙和她一樣的眼鏡。

“雪兒。”連鈺風有些害怕，正握著女子胳膊的手有些緊張的用力。

“表哥，你弄痛玉兒了。”那位女子柳眉輕皺，嬌滴滴的看著自己的表哥。

原來是表哥表妹麼？陸雪玖轉身跑走了，落荒而逃，她好像明白了什麼事，但又不想承認。下人看著這兩個主子和表小姐也是一陣尷尬，可是少夫人已經走了，也只得趕緊衝少爺服了服身，又磚頭去追少夫人。

除了上午那恍如隔世的一面，連鈺風還沒進過自己的院子。陸雪玖坐在迴廊下看著那個鸚鵡愣神，一會是孩子，一會是丈夫，一會又是那個長的花容月貌的表妹。她不斷的自我催眠，早上只是做了一個夢，自己的相公出去辦事還沒回來。

可是午飯還沒到，婆婆便差人來叫自己了。她簡單的整理了妝容，便趕緊去了。她又不好的預感，而且預感果然沒錯。

婆婆要她給連鈺風納妾，直說到：“雪兒啊你現在走了身孕，不好伺候風兒。風兒又要忙裡忙外，總需要人照顧。風兒和他表妹玉晴兩個人青梅竹馬，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陸雪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院子，但她清楚，這個表妹進門看來是已經定了。

整個晚上，陸雪玖翻來覆去，毫無睡意。她想起連鈺風曾說過的一句話“雪兒，你的眼睛就像清亮的春水”，她想起相公每每輕撫這雙眼鏡時彷彿在看另一個人的神色。她想著今天碰到的那個表妹，那雙漂亮的眼鏡，她覺得自己看到了真相。

她明明應該哭的，可是她輕撫著還平坦的小腹，想著心有所屬的丈夫，心裡除了疼，並無一點想哭的意思。

她翻來覆去的聲響，驚動了守夜的翠玉。

“少夫人？”

“翠玉，掌一盞燈吧，放在床頭的燈籠裡。”

“少夫人可是睡不著？”翠玉輕問。

“掌燈吧。”陸雪玖有些固執的說道。

“是。”

燈點上了，陸雪玖又要下床走動，翠玉有些擔心勸到：“少夫人，您可要為肚子裡的小小少爺著想啊，切莫傷神，傷了身子。”翠玉當然知道少夫人在為什麼傷神。

陸雪玖並未說什麼，坐在茶桌上托腮冥想，一動不動，就這樣坐了大半夜。無論翠玉怎麼勸解，也毫無效果，直到天將白，陸雪玖才重新回床上休息。

天剛亮，翠玉想去找大夫給少夫人看看，一夜沒睡，不知道對胎兒有沒有影響。還沒等吩咐下去，就聽見主臥裡少夫人喊疼的聲音。幾個貼身丫鬟趕緊進屋，只看見少夫人面色慘白，額頭汗涔涔，雙手捂著肚子。這下不看大夫也不行了，手忙腳亂的分工伺候。

最後，大夫來了，孩子也沒保住。連鈺風是早上回自己院子才知道自己昨天要做父親的事的，可是今天卻又沒了。母親也並沒有告訴他，雪兒有孕的事。屋子裡產婆和醫婆正在搶救陸雪玖，屋外連鈺風看著一盆盆血水端出來，心裡驚慌，他怕妻子有事，腦子裡嗡嗡亂想。

孩子沒有保住，大人也傷了身子。陸雪玖對連鈺風避而不見。三個月後，那個表妹進門了，是連鈺風的母親親自操持的儀式。

失去孩子，陸雪玖鬱鬱寡歡，身體也是每況愈下，天天躺在床上喝藥，很少下地走動。她不見連鈺風，也不去給婆婆請安。表妹進門後，想給正房行禮，她也閉門不見客。

病到後來，她連床都下不了了，飯也吃不了多少，每天吃了吐，吐了就喝藥，喝完藥就睡。翠玉不知道急得哭了幾回，勸了多少，寬慰人的話都說遍了，可還是沒用。

而連鈺風這幾個月來第一次見她，是在她挨不下去去世的晚上。和他們成親的那個晚上一樣的月色，一樣的春暖花開。下人著急忙慌、痛哭流涕的來就寢的書房叫他，他聽了訊息，鞋都沒穿光著腳跑了出去，可還是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

下人已經給陸雪玖穿壽衣了，屋子裡哭聲一片。連鈺風光著腳呆呆地站在床頭看著幾個月沒見的妻子，眼睛酸澀，他還沒來得及說聲對不起。

“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孤墳旁哭泣的男子，手裡緊緊握著一把滴血的匕首，瑟瑟發抖。身後單膝跪地的數位黑衣男子低聲勸到“爺，回吧！夫人定不希望看到您這樣！”可是男子依然哭著，眼淚滴落在墓碑上，墓碑上是男子剛剛用血寫上的“愛妻凰兒”幾個字。許久，男子突然仰天大吼到“凰兒！”

紫燻王府，書房裡坐著的男子側頭看著窗外的梨樹，眼圈迅速紅了起來，低低的嘆到“凰兒，今年的梨樹開的真好！”然後用手揉揉眼睛繼續低頭看著手裡的奏摺。

侍女輕輕釦響了書房的門，恭身說到“爺，秋離家來人了！”男子眼裡閃過一抹沉痛，低低的說到“知道了，下去吧！”侍女退下後，男子低低的低泣到“凰兒，他們來接你了，他們連骨灰都不留給為夫呢，為夫想你了怎麼辦？”

前廳坐著一位老者，花白的鬍子被編成了一個小辮，銳利的眼睛看著廳門口發呆。男子走進前廳，看著老者，單膝跪地低低的說到“爺爺！”老者閉上眼，許久才說到“我來接她！”男子閉著眼低低的說到“可否叫她陪著我！如今我只有她的這壇骨灰了！”老者猛的站起大聲罵到“現在要死要活的了，當初你不是親手送她走的麼！紫燻王爺，五年了，我家凰兒等了您整整五年，為了你她練這個可怕的功夫，為了你她不嫁人，為了你她去坐生意，你呢，摟著一個又一個，娶了一個又一個，你憑什麼說愛她，憑什麼？”男子雙膝跪地，低低的哭著，手緊緊抓著老者的褲腿，“爺爺，求你了，我只有凰兒了，真的只有她了！”老者低著頭看著男子，低低的嘆到“秋離家也只有她了！”男子抬起頭，紅著眼哭到“您還有我啊！以後我就是您的孩子！”老者深深的嘆了口氣，輕輕扶起男子，用手揮去男子褲子上的灰塵，低低的嘆到“凰兒愛了你五年，你次次娶新娘做新郎，她次次喝酒喝到天亮，苦無人知，痛無人訴，每次都在人群裡看著你娶妻，她的痛你知麼？那心，那顆愛你的心支離破碎的，可那傻孩子一句也不和我這爺爺說，她喜歡家裡後山的竹林，可我知，那頃紫竹林是為你種的。她喜歡著你的喜歡，愛著你的歡喜，紫燻，放她走吧，讓她也為自己活一回好不好？”男子搖著頭，喃喃自語“爺爺，讓她陪著我吧，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殘忍也好，我只有她了！”老者閉上眼，在睜開時，眼裡的銳利讓人怯步，低沉的說到“紫燻，如今你府中還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你呢！你的精力應該在那個位置上。今日老夫一定會帶走凰兒，而你，不坐到那個位置不要來看她！只有真正的強大了，凰兒才不會白白犧牲！”老者說完，接過男子身後暗衛手裡的白色罈子，拍了拍男子的肩頭，大步流星的離開。

三年後，秋離府後山的紫竹林裡，石桌前安靜的坐著一位穿著龍袍的男子，他靜靜地閉著眼，嘴裡喃喃自語“凰兒，為夫來看你了！”

“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又一次夜半驚醒，夢裡那個清雋的男子，眉目溫柔，說的話卻是霸道極了。“皇上，待我踏平賀蘭山，凱旋而歸的時候，你再跟我生氣好嗎？”

那一個“好”字，在他口中就是說不出來。無數次在夢中驚醒，他多想當時跟他說個“好”字。

遂平七年，大將軍宋值踏平賀蘭，大勝匈奴，驅匈奴王庭北去三千里。

然，天有不測風雲，宋值歸程染疾，藥石無醫。

“朕，是寡人啦”

那天，守在大將軍棺旁的小兵，依稀聽到了皇上在笑，在哭，像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