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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黃小兮

    你親人去世,你還能關注到你老婆在家吃的是小龍蝦這麼具體的東西,你也沒見得多傷心!

    首先,別說你親人去世,哪怕是更親的人去世,難道你老婆就不吃東西了?小龍蝦也只是一種食物,難道有誰規定親人去世不能吃小龍蝦?小龍蝦能代表什麼情緒嗎?小龍蝦背的是什麼鍋?!

    第二,你的親人,又不是你老婆的親人。如果平時不是和你老婆走得很近,交情很好,她在那裡傷心得沒辦法吃東西,你不覺得假?不覺得在演戲??生活本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何必為難人家要按照你的意願去演戲?!

    第三,這麼形式化的傷心很廉價也沒什麼意義。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親人活著的時候不對人家好,去世了來走形式做給活人看,有什麼意義?!

    第四,夫妻之間,如果有“還能要嗎?”這樣的問題,那是夫妻之間出了問題。你想跟人家離婚,能不能正視問題?拿親人去世,人家吃小龍蝦當藉口真的很不……(無法形容)。

    這個智商過剩的年代,大家缺的不是智力是常識。每個人表達情感的方式不一樣,有的人傷心了會大哭大鬧,以此宣洩自己的情緒、釋放自己不能承受的痛。有的人傷心了很沉默。有的人傷心了像沒事人一樣照常工作生活,你甚至在他身上發現不了悲傷的情緒……

    我父親在我奶奶過世的那晚,吃了很多東西,喝了很多酒,沒有醉,也沒有睡。那晚我也沒睡,奶奶臨終是胃癌活活疼死的,最後一刻手是從我手中滑下去的。

    奶奶過世時我在上高一,在那十幾年前的八幾年,我胎盤未完全剝離難產下來,被醫生判定死亡,父親選擇了救大人,我被當成死嬰扔在了產房外。是奶奶堅持說我有體溫,是活的。我才有幸被奶奶纏煩的醫生用手術刀順手劃了一刀,這一刀讓我四肢動了幾下,醫生也發現我可能還活著,隨後實施通痰、搶救,我就這樣被奶奶從鬼門關帶回人世間。

    所以奶奶最後說“我的大小姐回來了”,手從我手下滑脫,我腦海裡構建的就是大人們跟我講過無數次我生還的事。沒有眼淚,也沒有悲傷的表情。也不需要我特別說什麼,小叔他們都發現奶奶走了。小叔大喊著“娘”,痛哭了起來,那哭聲像是要把心肝脾腎肺都哭出來一樣讓人聽著難受。我讓開了位置,讓叔伯們跟奶奶告別。轉身的時候,我看見父親沉默的站在一邊,眼神沒有焦距。

    我能細緻的發現父親的狀態,因為此前我就擔心父親受不了奶奶過世,醫生建議他們放棄給奶奶治療的時候,父親是最不同意的,因為父親覺得可以治,治得好,那是父親的執念。最終放棄治療的時候,父親不能接受的暈倒了,除了他們母子感情深厚,在父親心裡“母親不在了,家就沒了”,他成了沒有孃的孩子,沒有依靠也沒有歸屬。叔伯們也很傷心,但父親最甚,因為父親真的沒有家。

    我能細緻的發現父親的沉默,因為在我心裡,父親和奶奶一樣重要。我能感知到奶奶滑落的手,也能發現父親的沉默。

    那天我一直瞧著父親,父親卻沒有發現我坐在不遠處陪著他。一直到他對著屋外喊了一聲“娘”,很輕,很輕。我知道父親大概有些接受了奶奶的離開。第二天我發現父親原本就花白的頭髮似乎全白了。

    奶奶下葬後,父親只用了一天時間調整,然後就回到工作崗位了,我也回學校上課了。

    大概是一週還是多久後,有鄰居跟父親說“我看到你婆娘前兩週天天在舞廳跳舞,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還打通宵牌,你都不管嗎?前段時間不是你老孃走了嗎?她沒去?……”

    我們當時住的城鄉結合處的鄉鎮集資房,樓層很矮,面積寬,住在那裡的人有的還是父親單位的同事,大家習慣了“院壩”,走得很近,相互很熟識。那天是父親接我下晚自習回家,走到樓下壩壩頭,那個鄰居遇到了就跟父親隨意提起。父親沒太在意也可能沒聽進去,但我知道人家也不可能隨便亂說,總是有點苗頭的,前兩週(或者只是一個虛數)不就是奶奶彌留、辦喪事的時間?母親,沒回老家?沒參加葬禮?

    這件事我沒去跟父親求證什麼,因為我也想不起當時母親在哪裡!而且這是大人的事,還是大人自己去拿捏比較好。

    雖然沒問過父親,但我知道我都沒印象母親當時在哪裡,父親就更不知道了。至少我接受奶奶即將離開,會關注到父親的沉默和其他親人的傷心,甚至很多細節。父親一直不能接受,他沒辦法關注除了奶奶以外的事,比如他那段時間總是需要人提醒才知道該吃飯了。奶奶走後,父親的正常也顯得很不正常,比如會破天荒的來接我下晚自習,我初中三年都沒見他來接我,高中了反而來接?越大越找不到回家的路嗎?

    人傷心的時候,所有的精力、感官都在傷心的事和人身上,誰還管得著母親那幾天在哪裡,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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