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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木山文

    六朝宋、齊之間,詩歌藝術被帝王和門閥士族所壟斷,成為其藻繪山川,吟詠風月,遊宴唱酬的工具。詩歌風格日漸華麗纖細,現實主義的傳統也日漸消釋了。然而,這個時期又是詩歌藝術求得自身完善和發展的時代。在當時許多不同風格流派的詩人中,謝眺上承謝靈運“芙蓉出水”般清新的山水詩,下接唐代詩歌的新體制,成為六朝詩壇中的一段精光,因而在文學史上,佔有特殊地位。

    謝脁(464-499),字玄暉,祖籍陳郡陽夏(今河南太康)人。東晉初,謝氏舉家隨元帝南渡長江,遷居京邑建康(今南京)烏衣巷。他的高祖謝據,是“淝水之戰”的東晉統帥謝安的弟弟。作為南朝歷數百年經久不衰的門閥士族的冠冕——王、謝、袁、蕭四姓之一,謝氏不但在政治上頗有影響和勢力,而且也出過很多有名的詩人,諸如謝安、謝道韞(女)、謝靈運、謝莊、謝混、謝惠連等等,都長於寫景,每有清新的風格。謝脁秉承家風,史稱他“少好學,有美名,文章清麗”,又說他“善草隸,長五言”,因而能與響逸百代的劉宋山水詩人謝靈運並稱“大、小謝”,早早地在文壇上嶄露頭角了。

    謝眺大約在永明元年(483),他二十歲時,便“解褐入仕”。永明前、中期,他擔任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官,過著輕裘肥馬,廣結詩友的貴族生活。

    然而此時的文學生活,對謝脁的一生卻頗為重要。當時,齊武帝蕭賾的次子、竟陵王蕭子良素好佛經、酷愛文學,因而廣召文士。出入他的藩邸的文人前後不下三百餘人,其中謝脁和王融、任昉、沈約、陸倕、範雲、蕭琛、蕭衍等為首的八人,最為竟陵王愛重,時人稱之為“竟陵八友”。他們當時的詩歌創作,在體制和聲韻上都有創新,歷來被文學史家們稱為“永明體”新詩。

    這八個人中,任昉以工於文筆著稱,而謝脁詩名最重;沈約兼善詩文,但比前二者又稍遜。但是沈約編寫了《四聲譜》,意在總結詩歌從樂府詩的樂章裡脫出後,怎樣尋求它自身的音韻規律。儘管它還很不成熟,比較複雜繁瑣,但在當時來說,無疑有其積極的意義。

    謝脁的五言詩,較早地運用了《四聲譜》的成果,並汲取了經唄新聲之變的營養。他深有體會地說:“好詩圓美,流轉如彈丸。”他的詩善於攝取自然景色中最動人的瞬間,以清俊的詩句,率直地道破自然之美。如《遊東田》中的“遠樹暖阡阡,生煙紛漠漠。魚戲新荷動,鳥散餘花落”,《和徐都曹出新林渚》中的“結軫青郊路,回瞰蒼江流。日華川上動,風光草際浮”,《治宅》中的“闢館臨秋風,敞窗望寒旭。風碎池中荷,霜剪江南綠”等等。在盛唐王維等五言詩出現之前,可以說是詩苑的上品了。

    因而,沈約十分服膺謝脁的五言詩,盛讚道:“二百年來無此詩也。”蕭衍在稱帝后還追慕不已,說謝脁的詩“三日不讀,便覺口臭”。所以,謝脁的五言新詩,是“永明體”的旗幟,而謝脁則是南齊詩人的冠冕。

    永明九年(491)春,謝脁作為隨郡王蕭子隆的文學(官名),隨同蕭子隆赴荊州,留下了不少詩篇。

    蕭子隆素來對謝脁的才能十分愛賞,因而謝脁得到了最優厚的禮遇,往往“留連晤對,不捨日夕”。不意竟遭到操有實權的長史王秀之的忌恨,於是密奏武帝。此時齊武帝蕭賾正病重,他降敕將謝脁召還京師。這對謝眺來說,真是晴天霹靂!

    宋、齊之世的政壇是極其黑暗的,一個鐘鳴鼎食的顯宦之家,昨天門前還車馬塞道,今天就可以被舉家族滅。早在劉宋之世,謝脁的生母雖是帝家之女,然而他的伯父謝綜、謝約卻因為捲進政治案件,與謝脁舅公范曄一起被處死,而謝脁父母因受牽連,一度也被迫遷離京邑。這些對聰穎異常的謝脁來說,當然印象極深。加上憤恨和不平,在新林道上,面對大江,他吟下了《暫使下都夜發新林至京邑贈西府同僚》:

    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徒念關心逝,終知返路長。

    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蒼茫。

    引領見京室,宮雉正相望。

    金波麗鳷鵲,玉繩低建章。

    ……

    結尾四句:“常恐鷹隼擊,時菊委嚴霜。寄言罻羅者,寥廓已高翔。”就是這種恐懼心理的真實流露。

    京師中,等待謝眺的,是一場政治大動盪。

    不久,齊武帝蕭賾病逝。因為太子早亡,所以蕭賾在遺詔中,將政權託付給堂弟蕭鸞及次子竟陵王蕭子良。然而老謀深算的蕭鸞為了篡奪皇帝的寶座,正醞釀著政變的陰謀。他一方面掃清篡帝的障礙,另一

    方面啟用文名卓著的謝脁,借用謝氏家族的聲威,加強自己的勢力。

    永明十一年(493)冬,蕭賾的長孫蕭昭業即位,由於介入了蕭子良和蕭昭業叔侄之間的矛盾,“竟陵八友”之一的王融被誅,不久蕭子良也憂懼而死。這無疑為蕭鸞篡位提供了機會。次年秋季,蕭鸞廢去蕭昭業的帝位,改立他的胞弟蕭昭文為帝,進一步獨攬了軍政大權。

    接著蕭鸞又假手蕭昭文,誅殺盡武帝的諸王子,最後又廢殺了蕭昭文自己,從血泊中爬上了皇帝的寶座。謝眺是親眼目擊了一系列的事態變化的,並被升遷為蕭鸞的諮議官、領記室、掌霸府文筆、中書詔誥的顯要職位。

    建武二年(495)夏日,謝脁出任宣城(今安徽宣城)太守,實現了他“凌風翰”,“諮山泉”的願望。他既捨不得放棄袞袞公服,又想遠離血的現實,只得追求一種“仕隱”的境界。《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橋》一詩中,“既歡懷祿情,復協滄州趣。囂塵自茲隔,賞心於此過。雖無玄豹姿,終隱南山霧”。就是這種矛盾心理的顯現。在宣城任上,謝眺將他的詩歌創作推向了數量和藝術的高峰。流傳至今的詩歌,大多是宣城時期流傳下來的。所以謝脁又被後人稱為“謝宣城”。

    《晚登三山還望京邑》,向被人們論為獨步之作:

    灞涘望長安,河陽視京縣。

    白日麗飛甍,參差皆可見。

    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

    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旬。

    ......

    這時候謝眺的詩歌除了“語皆自然流出”(劉熙載《藝概》),依然清新自然外,還將佛、道的哲理自然地織入詩篇,使人讀來“覺筆墨之中,筆墨之外,別有一段深情妙理”(沈德潛《古詩源》),因此每有篇什,皆臻絕唱。鍾嶸在《詩品》中說,謝脁的詩歌“至為後進士子所嗟慕”,想見其在當時曾風靡詩壇,對文風有推動的作用。

    建武四年(497),謝眺被任命為齊明帝蕭鸞天生殘廢的長子蕭寶義的鎮北諮議、兼南東海太守。這時蕭鸞已身染沉痾,而北魏軍隊常渡江騷擾,南北兵刃數次相接。

    當時,謝脁岳父王敬則任會稽太守。因為他是齊武帝的心腹猛將,所以蕭鸞對他很不放心,加重兵以監視。王敬則怖懼萬狀,深感大禍臨頭。他的第五個兒子王幼隆派人到南東海治所與謝脁密談。謝脁深怕自己被捲入,扣住來人,徑自告發。王敬則被族滅後,謝脁因功升任尚書吏部郎。

    然而謝脁還是沒有逃脫政治濁浪的裹挾。同年初秋,蕭鸞死去,他的兒子、荒淫無度的東昏侯蕭寶卷登位。第二年,在始安王蕭遙光,貴戚江祏、江祀、劉渢等合謀的又一起奪位陰謀中,因為謝脁拒絕了他們奉立蕭遙光為帝的要求,終於受誣而死。那時,他只有三十六歲。

    對於謝眺的死,前人頗有議論。今天看來,他的死固然不值得我們去灑一掬同情之淚,卻很能反映出齊代亂世的時代特點;謝脁的自我矛盾和畏禍心理,也是當時士大夫們的通病,我們不宜對他過於苛求。我們不妨假設:以謝眺這樣逸興壯飛的才情,如果他能再活上三十六歲的話,我們將多讀到多少“清水出芙蓉”般的詩篇!

    謝脁的詩當然也不無缺點。譬如它們往往不能做到全篇盡善盡美;與篇首相比,結尾顯得比較平躓。因而它們只能是向盛唐詩歌發展過程中的“中間”作品。然而正因為如此,它們在文學史上就愈有較高的研究價值。

    唐代著名詩人李白,在《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中吟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可上九天攬明月。”這是對謝脁詩歌的最恰當的評價。李白自己一生追求的便是象謝脁詩歌所體現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清新自然的藝術風格。此外謝脁的詩歌,對盛唐“詩佛”王維、“詩聖”杜甫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這一切都充分說明了謝眺在中國詩歌藝術的發展史上,有著特殊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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