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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星·春水》——冰心這本書詩篇中的一二六篇章分別是一(繁星-自序),二(繁星-繁星),六(冰心的詩-一朵白薔薇)

    一、繁星_自序

    自序

    一九一九年的冬夜,和弟弟冰仲圍爐讀泰戈爾(R. Tagore)的《迷途之鳥》(Stray Birds),冰仲和我說:“你不是常說有時思想太零碎了,不容易寫成篇段麼?其實也可以這樣地收集起來。”從那時起,我有時就記下在一個小本子裡。

    一九二〇年的夏日,二弟冰叔從書堆裡,又翻出這小本子來。他重新看了,又寫了“繁星”兩個字,在第一頁上。

    一九二一年的秋日,小弟弟冰季說:“姊姊!你這些小故事,也可以印在紙上麼?”我就寫下末一段,將它發表了。

    是兩年前零碎的思想,經過三個小孩子的鑑定。《繁星》的序言,就是這個。

    冰心

    一九二一年九月一日

    二、繁星_繁星

    繁星

    [一]

    繁星閃爍著——

    深藍的太空,

    何曾聽得見他們對語?

    沉默中,

    微光裡,

    他們深深地互相頌讚了。

    [二]

    童年呵!

    是夢中的真,

    是真中的夢,

    是回憶時含淚的微笑。

    [三]

    萬頃的顫動——

    深黑的島邊,

    月兒上來了,

    生之源,

    死之所!

    [四]

    小弟弟呵!

    我靈魂中三顆光明喜樂的星。

    溫柔的,

    無可言說的,

    靈魂深處的孩子呵!

    [五]

    黑暗

    怎樣地描畫呢?

    心靈的深深處,

    宇宙的深深處,

    燦爛光中的休息處。

    [六]

    鏡子——

    對面照著,

    反面覺得不自然,

    不如翻轉過去好。

    [七]

    醒著的,

    只有孤憤的人罷!

    聽聲聲算命的鑼兒,

    敲破世人的命運。

    [八]

    殘花綴在繁枝上;

    鳥兒飛去了,

    撒得落紅滿地——

    生命也是這般的一瞥麼?

    [九]

    夢兒是最瞞不過的呵,

    清清楚楚地,

    誠誠實實地,

    告訴了

    你自己靈魂裡的密意和隱憂。

    [一〇]

    嫩綠的芽兒,

    和青年說:

    “發展你自己!”

    淡白的花兒,

    和青年說:

    “貢獻你自己!”

    深紅的果兒,

    和青年說:

    “犧牲你自己!”

    [一一]

    無限的神秘,

    何處尋他?

    微笑之後,

    言語之前,

    便是無限的神秘了。

    [一二]

    人類呵!

    相愛罷,

    我們都是長行的旅客,

    向著同一的歸宿。

    [一三]

    一角的城牆,

    蔚藍的天,

    極目的蒼茫無際——

    即此便是天上——人間。

    [一四]

    我們都是自然的嬰兒,

    臥在宇宙的搖籃裡。

    [一五]

    小孩子!

    你可以進我的園,

    你不要摘我的花——

    看玫瑰的刺兒,

    刺傷了你的手。

    [一六]

    青年人呵!

    為著後來的回憶,

    小心著意地描你現在的圖畫。

    [一七]

    我的朋友!

    為什麼說我“默默”呢?

    世間原有些作為,

    超乎語言文字以外。

    [一八]

    文學家呵!

    著意地撒下你的種子去,

    隨時隨地要發現你的果實。

    [一九]

    我的心,

    孤舟似的,

    穿過了起伏不定的時間的海。

    [二十]

    幸福的花枝,

    在命運的神的手裡,

    尋覓著要付與完全的人。

    [二一]

    窗外的琴絃撥動了,

    我的心呵!

    怎只深深地繞在餘音裡?

    是無限的樹聲,

    是無限的月明。

    [二二]

    生離——

    是朦朧的月日,

    死別——

    是憔悴的落花。

    六、冰心的詩_一朵白薔薇

    一朵白薔薇

    怎麼獨自站在河邊上?

    這朦朧的天色,

    是黎明還是黃昏?

    何處尋問,

    只覺得眼前

    竟是花的世界。

    中間雜著幾朵白薔薇。

    她來了,

    她從山上下來了。

    靚妝著,

    彷彿是

    一身縞白,

    手裡抱著一大束花。

    我說:

    “你來,

    給你一朵白薔薇,

    好簪在襟上。”

    她微笑說了一句話,

    只是聽不見。

    然而似乎我竟沒有摘,

    她也沒有戴,

    依舊抱著花兒,

    向前走了。

    抬頭望她去路,

    只見得兩旁開滿了花,

    垂滿了花,

    落滿了花。

    我想

    白花終比紅花好;

    然而為何我竟沒有摘,

    她也竟沒有戴?

    前路是什麼地方,

    為何不隨她走去?

    都過去了,

    花也隱了,

    夢也醒了,

    前路如何?

    便摘也何曾戴?

    一九二一年八月二十日追記

    (原載1921年8月26日《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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