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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清清綠蘿


    永定縣陳家堡地處偏僻,雖然不大,卻住著二百多口人,整座土樓和百畝耕地都是地主陳福生所有,陳家堡的人們雖然並不富裕,但也生活安定,與世無爭。


    繡娘從小出生在土樓,在這裡長大,和母親吳媽相依為命。吳媽年紀不到四十歲,就已經操勞得盡顯老態,她的丈夫好吃懶做,又喜歡賭錢,欠了地主陳老爺家一大筆債,拋下妻女不知去向。吳媽無奈之下,只能賣身給陳家做僕役,含辛茹苦撫養女兒繡娘。


    繡娘年方十七,面目清秀,身姿婀娜,又擅長縫補刺繡,她親手做出來的手帕和衣裙,土樓居民都十分喜愛,也能換得一些零錢貼補家用。雖然少在外走動,但繡孃的風姿早已令土樓裡十幾個青年男子魂牽夢縈。從她十六歲那年起,說媒的幾乎要踏平她家的門檻。她又何嘗不想找一個勤快樸實的郎君,一起贍養娘親,思來複去,卻也沒選定一位合適的。直到陳老爺家來下了聘禮,卻是她想推也推不掉了。


    陳家堡方圓幾十裡,全都是地主陳老爺的產業,可謂家財萬貫。可陳家唯一的兒子卻是個天生的肺癆鬼,從小用湯藥喂大,身體衰弱到說兩句話都會咳得渾身打顫。甚至所有人對於他能活到今天,都感到很訝異。


    陳少爺的病越來越重,幾乎臥床不起,陳老爺心急如焚,大夫找遍了,也沒有起色。病急亂投醫,只好找了個相士來瞧,相士瞧了幾眼,說少爺命格太薄,必須找一個命格互補的女子成親,這一沖喜,少爺的病準能好轉。


    陳老爺找來媒婆,一算生辰八字,恰好和吳媽的女兒繡娘一絲不差。陳家是土樓唯一的大戶人家,命人下了聘禮送去。媒婆眉開眼笑,好話也都說盡了,依她所說,以陳家的地位,本是不可能娶個家僕的女兒的,若不是生辰契合,這種好事哪能落在繡孃的頭上。


    可吳媽在陳家幹活,自然知道少爺有病,心裡是萬般不願意把女兒嫁過去的。但是丈夫欠了陳家一大筆債,自己如今又是陳家的家僕,哪能容得她說半個“不”字?只能默默的點頭答應了。看見抬進房裡的箱子,繡娘心裡也明白,自己已經沒得選擇了。


    就在繡娘將要嫁進陳家,成親的前兩天,陳家出了大事。陳少爺將要娶親,一高興就喝了兩杯酒,這燒酒一下肚,就又犯了病,折騰了大半宿,終於吐血而亡。陳家少爺猝死,對繡娘來說,可是峰迴路轉。她託母親去問,是不是婚約就算是作廢了,可卻沒想到,陳老爺堅持婚約有效,讓她如期和少爺成親,配一對陰婚。


    閩南一帶,死人成親並不稀奇,雖然足不出戶,繡娘卻也聽過什麼叫陰婚。可陰婚都是死人和死人成親,哪有活人嫁給死人的道理?吳媽聽說要讓女兒嫁給死人配陰婚,可是說什麼都不肯了,跑去跪在陳老爺面前苦苦哀求,承諾把所有的聘禮都退回,母女一起給陳家幹活還債,只求讓陳老爺取消婚約。


    陳老爺正為兒子的猝死悲痛不已,被吳媽這麼一鬧,怒從心起,叫來家丁把吳媽鞭打了一頓,趕出了大門。


    成親之日,媒婆帶著陳家的家僕上門,要領走繡娘,悲傷的繡娘不禁淚流滿面,看到女兒哭得傷心,吳媽更是不捨,拼命阻攔迎親的隊伍。陳家的家丁僕人來之前早就受了陳老爺的指令,上前就對吳媽拳腳棍棒,一面又拉扯著繡娘,打算把她硬塞入花轎。


    吳媽被打斷了腿,踉蹌著追著女兒,被陳家的惡家丁一把推倒,一頭撞在臺階上,血流如注,橫屍當場。見母親為了自己被活活打死,繡娘心如死灰,再不反抗,任由陳家的人給她穿上鳳冠霞帔,塗上水粉胭脂,架上了花轎。


    距離拜堂的時辰只有一刻,媒婆張羅好了屋裡的擺設,對坐在喜床上蓋著紅蓋頭的繡娘,又說了幾句軟話相勸,便推門出去向陳老爺報告,只留下默默無語的繡娘。繡娘回想起過往的一切,父親賭錢輸了後打罵孃親、收到自己親手做的刺繡時鄉親們的笑臉、和從母親頭上不斷汩汩流淌的鮮血……


    繡娘徹底陷入了絕望。她靜靜地站起身,拿起作為嫁妝的女紅剪刀,攥在手裡,推開了房門。門口看守的家丁剛要阻攔,被她用剪刀狠狠的戳在胸口,連慘叫都沒能發出。刺死了看門的家丁,失魂落魄的繡娘一步步透過走廊,走向土樓內院。


    陳家的人都在忙著置辦現場,走廊裡卻是一個人也沒有。繡娘走進內院,緩緩走向土樓中央的祠堂。她甚至能隔著門窗看見那些曾經和藹的鄉親們正在對陳老爺鞠躬作揖,一臉諂媚。


    她停在祠堂門前,看著裡面擺著的陳家的祖宗牌位,她咬碎了嘴裡的牙。她痛恨陳家,痛恨這座土樓,這裡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痛苦折磨。她要用死來詛咒這個家族和陳家堡的一切。


    靈魂籌碼繡娘背景故事一覽


    低頭看著身上的紅嫁衣,這是她一切痛苦的開端。她用手裡染血的剪刀,將身上穿的霞帔剪破,用剪下的布條在樑上打了個死結。接著腳踩著擺放香爐的矮桌,將脖頸套了進去。當陳家發現繡娘不見了時,沒有人能想到,她到底去了哪裡,直到深夜,才有人發現在陳家祠堂房樑上懸吊著的屍體。


    此時的繡娘,垂下的手腳早已冰涼僵硬,手裡還死死攥著沾有血跡的剪刀。頭上的紅蓋頭被風掀起,露出半張臉來,卻再也沒了往日水靈秀麗的容貌。她嘴角掛著早已乾涸的血跡,脖子因重力扭斷成異常的角度,雙眼瞪著前方,眼中的怨恨凝固在了死前的一瞬。


    陳老爺趕到時,卻不屑一顧,只命人把屍體放下來,架進去進行拜堂,等少爺的頭七一過,再將兩具屍體放在一副棺材裡下葬,正是一對陰婚。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繡孃的慘狀,心有餘悸。但終究與自己無關,沒有人記掛在心上。


    陳家並沒有等到頭七之日。在成陰婚的次日,陳老爺在家中突然發了瘋癲,雙手將自己的雙眼戳瞎、臉也撕爛,最後口吐鮮血而亡。緊接著是陳家的家眷、僕人,一個個死於非命。不光是陳家,就連土樓裡的居民也沒能倖免,有人因土樓的護欄斷裂從樓上墜下摔死、有人被樓上掉下的重物砸死,不出兩天,整個陳家堡人心惶惶。


    有老人說,這是繡娘臨死前的詛咒,在所有人死光之前,土樓裡的人,誰也躲不過。人們倉惶收拾行李,逃離了陳家堡,整座土樓,不出兩日,死走逃亡,沒剩下一個人,成了一座無人的空樓。


    夜半子時,從祠堂附近,還隱約傳出哀怨的哭聲。不知是繡孃的怨魂,還是遊魂野鬼在為這裡發生的慘劇而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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