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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菜花花菜

    從我的主觀印象來看,美學在中國一直都是不受重視的,這大約與華人自古以來就存在的實用主義傾向是分不開的。古代中國在天文、數學、物理、醫學等各個方面的成就都領先於西方,但是中國的學者卻始終沒有將我們的發現理論化、系統化,每個學科都只停留在了“使用”的階段,這就是沒有形成完善科學體系的弊端。對於美學華人似乎就更加不重視了,因為美學可以稱得上百無一用。華人歷來講求“學以致用”、“知行合一”,“格物致知”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齊家治國平天下”。在中國的哲學經典之中,雖然有很多句章都可以視為對美學思想的闡述,但始終鮮有人提出美學這個概念,構建這個體系。


    近代中國由於逐漸接觸到了西方思想,學者們開始將美學作為一個獨立學科去研究、論述,在閱讀這本《美的五次沉思》之前我接觸過三本華人的美學著作,即朱光潛的《談美書簡》、李澤厚的《美的歷程》、宗白華的《美學散步》。相對而言《談美書簡》傾向於從哲學上去解讀“美”這個概念,理論性較強;《美的歷程》內容雅俗共賞,傾向於從歷史上解讀“美”;《美學散步》更多的還是聯絡中國的山水、詩歌、書畫去解讀“美”,具有很強的實用性。美學屬於哲學的分支,因此美學作品大多不易理解,而這本《美的五次沉思》沒有《談美書簡》那麼抽象,沒有《美學散步》那樣細緻專精,更像是作家的一種漫談,在信馬由韁般的馳騁之中將美學的哲學性、實用性,東西方美學的差異等問題娓娓道來,算得上是一本嚴謹卻不失輕鬆的美學隨筆集了。

    本書的作者程抱一,法籍華人,法蘭西學院僅有的40餘名終身院士中唯一的亞裔院士,著名的詩人、書法家、翻譯家。程抱一的成就並不僅限於詩歌、小說、書法創作,亦不僅限於將中國詩歌譯介於法國抑或將法國詩歌譯介於中國,而是研究並吸收中法兩國文化的特點,做出文化上的傳播。他在法國定居六十多年,始終致力於中法文化的交流工作,被法國前總統希拉剋譽為“中法文化交流的橋樑”,被法國媒體稱為“永不疲倦的擺渡人”。這篇《美的五次沉思》不僅僅是程抱一對於“美學”這個問題本身的思考,還包含了他對於自己創作的思考,以及中西方文化的思考。我們能夠清楚的在文章中看到中西方美學思想共通的地方,但更為珍貴的還在於作家品評兩種文化美學上的差異,可以出閱讀這篇被作者命名為“沉思”的文章,會引發讀者更多的思考。


    書中程抱一用一種螺旋式的敘述方式談及了一系列關於美學的問題,文章本身的邏輯性並不嚴密,但我們還是能夠從中歸納出層次:提出“美”、認識“美”、發現“美”、欣賞“美”、區別“美”。這五個層次雖然不能稱為這“五次沉思”的內容概要,但我在閱讀本文的過程中卻是遵循著這樣的遞進關係去理解、體會的。作者在書中提出了“美”存在的必然性,並繼而論證什麼是美、如何欣賞,不同文化的審美又有什麼差異。總體上說,文章的前兩次沉思主要集中於理論之上,更多的接近於西方哲學體系。從第三次沉思開始作者漸入佳境,將華人的審美觀更多地融入進來,第四次沉思顯得最為精彩,第五次沉思則更多的從東西方藝術的角度去論述,完成了一個由思考到現實的過程。

    作家在第四次沉思中用舉例子的形式闡述了中國式的審美理論,比如“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一句中帶有的景物與觀賞景物之人相互欣賞的意味,繼而延伸到所謂“美”到底是始終存在還是需要透過人的欣賞才會顯現,繼而又借用陶潛的“採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做出瞭解釋。在這句詩中“現”可以讀xian又可以看做jian,前者代表著景物的自然出現,而後者代表欣賞景物人的發現,而這一字也確實包含了這不同的兩種理解,即南山本身存在有仍然需要發現的眼睛。這樣的觀點與作家自己的美學觀可謂不謀而合,作家認為“真正的美並不僅僅存在於已被認定為美的事物之中;它幾乎首先在於向美的欲求與衝動之中。它常是一種不期而至的臨在。”


    在程抱一的文章中,我們能夠清晰的感受道家思想對於作家的影響。就從“抱一”這個名字來說,在《道德經》中“道”和“一”是書中最重要的兩個概念,而兩個概念甚至是可以相互代替的。作家重視“氣”、“道”、“沖虛”、“神”等概念,甚至專門在文章中論述這些與審美與美本身的聯絡,理解了這些我們就更加容易去欣賞這本書的後半部分,即《化氣為符》這部融匯有書法、生活、哲理的小品文了。《化氣為符》中包含了作家自己篩選出來的很多意象及概念,又將這些用短文及書法的形式展現出來。程抱一的書法不同於我平時欣賞過的傳統書法,他的書法更多地融入了他所要創作內容的概念,是一種意、形、神為一體的創作方式,這也符合作者在《美的五次沉思》中提出的那種由“氤氳”到“氣韻”再到“意韻”的審美觀點。


    程抱一雖然身在法國卻始終在沒有懈怠地傳承中華文化,就像“抱一”二字體現出的那種專精固守,不失其道的概念一樣,程抱一固守著他內心的大道,因此他也配得上他院士佩劍上鐫刻的那句詩“天地有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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