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藝術地再現了詩人同表弟(外弟)久別重逢又匆匆話別的情景。在以人生聚散為題材的小詩中,它歷來引人注目。“十年離亂後,長大一相逢”,開門見山,介紹二人相逢的背景。這裡有三層意思:一是指出離別已有十年之久。二是說明這是社會動亂中的離別。它使人想起,發生於李益八歲到十六歲時的安史之亂及其後的藩鎮混戰、外族入侵等戰亂。三是說二人分手於幼年,“長大”才會面,這意味著雙方的容貌已有極大變化。他們長期音信阻隔,存亡未卜,突然相逢,頗出意外。句中“一”字,表現出這次重逢的戲劇性。頷聯“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正面描寫重逢。他們的重逢,同司空曙所描寫的“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中的情景顯然不同。互相記憶猶新才可能“疑夢”,而李益和表弟卻已經對面不能相認了。看來,他們是邂逅相遇。詩人抓住“初見”的一瞬間,作了生動的描繪。面對陌生人,詩人客氣地詢問:“貴姓?”,不由暗自驚訝。對一個似未謀面者的身份和來意感到驚訝。下句“稱名”和“憶舊容”的主語,都是作者。經過初步接談,詩人恍然大悟,面前的“陌生人”原來就是十年前還在一起嬉戲的表弟。詩人一邊激動地稱呼表弟的名字,一邊端祥對方的容貌,努力搜尋記憶中關於表弟的印象。想來,他當時還曾說:你比從前……。詩人從生活出發,抓住了典型的細節,從“問”到“稱”,從“驚”到“憶”,層次清晰地寫出了由初見不識到接談相認的神情變化,繪聲繪色,細膩傳神。而至親重逢的深摯情誼,也自然地從描述中流露出來,不需外加抒情的筆墨,已經為讀者所領略了。十年闊別,一朝相遇,該有多少話語要說!頸聯“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鍾”,表現了這傾訴別情的場面。分手以來千頭萬緒的往事,詩人用“滄海事”一語加以概括。這裡化用了滄海桑田的典故,突出了十年間個人、親友、社會的種種變化,同時也透露了作者對社會動亂的無限感慨。兩人熱烈地交談,從白天到日暮才停下話音。敘談時間長,正表明他們情誼的深長。“暮天鍾”並不是單純作為日暮的標誌而出現的。它表明二人敘談得十分入神,以至顧不上觀望天色的變化,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有遠處傳來寺院的鐘聲,才使他們意識到原來已是黃昏。作者在這一聯,避實就虛,擇取了敘舊時間很長這個側面,表現出二人歡聚時的熱烈氣氛和激動心情。前六句,從久別,到重逢,到敘舊,寫“喜見”,突出了一個“喜”字;七、八句轉入“言別”。作者沒有使用“離別”的字樣,而是想象出一幅表弟登程遠去的畫圖:“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明日”,點出聚散匆匆。“巴陵道”,即通往巴陵郡(今湖南嶽陽)的道路,這裡提示了表弟即將遠行的去向。“秋山又幾重”則是透過重山阻隔的場景,把新的別離,形象地展現在讀者面前。用“秋”形容“山”,於點明時令的同時,又隱蘊著作者傷別的情懷。不是從宋玉開始,就把秋天同悲傷聯絡在一起了麼?“幾重”而冠以“又”字,同首句的“十年離亂”相呼應,使後會難期的惆悵心情,溢於言表。這首詩不以奇特警俗取勝,而以樸素自然見長。詩中的情景和細節,似曾人人經歷過的,這就使人們讀起來,感覺十分親切。詩用凝鍊的語言,白描的手法,生動的細節,典型的場景,層次分明地再現了社會動亂中人生聚散的獨特一幕,委婉蘊藉地抒發了真摯的至親情誼和深重的動亂之感。(範之麟)
這首詩藝術地再現了詩人同表弟(外弟)久別重逢又匆匆話別的情景。在以人生聚散為題材的小詩中,它歷來引人注目。
“十年離亂後,長大一相逢”,開門見山,介紹二人相逢的背景。這裡有三層意思:一是指出離別已有十年之久。二是說明這是社會動亂中的離別。它使人想起,發生於李益八歲到十六歲時的安史之亂及其後的藩鎮混戰、外族入侵等戰亂。三是說二人分手於幼年,“長大”才會面,這意味著雙方的容貌已有極大變化。他們長期音信阻隔,存亡未卜,突然相逢,頗出意外。句中“一”字,表現出這次重逢的戲劇性。
頷聯“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正面描寫重逢。他們的重逢,同司空曙所描寫的“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中的情景顯然不同。互相記憶猶新才可能“疑夢”,而李益和表弟卻已經對面不能相認了。看來,他們是邂逅相遇。詩人抓住“初見”的一瞬間,作了生動的描繪。面對陌生人,詩人客氣地詢問:“貴姓?”,不由暗自驚訝。對一個似未謀面者的身份和來意感到驚訝。
下句“稱名”和“憶舊容”的主語,都是作者。經過初步接談,詩人恍然大悟,面前的“陌生人”原來就是十年前還在一起嬉戲的表弟。詩人一邊激動地稱呼表弟的名字,一邊端祥對方的容貌,努力搜尋記憶中關於表弟的印象。想來,他當時還曾說:你比從前……。
詩人從生活出發,抓住了典型的細節,從“問”到“稱”,從“驚”到“憶”,層次清晰地寫出了由初見不識到接談相認的神情變化,繪聲繪色,細膩傳神。而至親重逢的深摯情誼,也自然地從描述中流露出來,不需外加抒情的筆墨,已經為讀者所領略了。
十年闊別,一朝相遇,該有多少話語要說!頸聯“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鍾”,表現了這傾訴別情的場面。分手以來千頭萬緒的往事,詩人用“滄海事”一語加以概括。這裡化用了滄海桑田的典故,突出了十年間個人、親友、社會的種種變化,同時也透露了作者對社會動亂的無限感慨。
兩人熱烈地交談,從白天到日暮才停下話音。敘談時間長,正表明他們情誼的深長。“暮天鍾”並不是單純作為日暮的標誌而出現的。它表明二人敘談得十分入神,以至顧不上觀望天色的變化,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有遠處傳來寺院的鐘聲,才使他們意識到原來已是黃昏。作者在這一聯,避實就虛,擇取了敘舊時間很長這個側面,表現出二人歡聚時的熱烈氣氛和激動心情。
前六句,從久別,到重逢,到敘舊,寫“喜見”,突出了一個“喜”字;七、八句轉入“言別”。作者沒有使用“離別”的字樣,而是想象出一幅表弟登程遠去的畫圖:“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明日”,點出聚散匆匆。“巴陵道”,即通往巴陵郡(今湖南嶽陽)的道路,這裡提示了表弟即將遠行的去向。“秋山又幾重”則是透過重山阻隔的場景,把新的別離,形象地展現在讀者面前。用“秋”形容“山”,於點明時令的同時,又隱蘊著作者傷別的情懷。不是從宋玉開始,就把秋天同悲傷聯絡在一起了麼?“幾重”而冠以“又”字,同首句的“十年離亂”相呼應,使後會難期的惆悵心情,溢於言表。
這首詩不以奇特警俗取勝,而以樸素自然見長。詩中的情景和細節,似曾人人經歷過的,這就使人們讀起來,感覺十分親切。詩用凝鍊的語言,白描的手法,生動的細節,典型的場景,層次分明地再現了社會動亂中人生聚散的獨特一幕,委婉蘊藉地抒發了真摯的至親情誼和深重的動亂之感。(範之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