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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東鄰門下

    坦率地講我跟父親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可以說非常糟糕。我們總是有吵不完的架,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做完作業就可以出去玩,而我必須跟著下地幹農活?為什麼別人有新腳踏車,而我只有二八大槓?為什麼別人總有漂亮的新衣服穿,而我卻穿得那麼難看?

    說不上三句話就拉高嗓門是我們父子的特色。父親經常說:"屬蛇的跟屬羊的過不到一塊去,我避開了屬羊的媳婦卻有個屬羊的兒子"。隨著年齡增長,能比較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們之間的矛盾也達到頂峰。我和父親並沒有和解,因為父親的生命就定格在了我的那個年紀。

    上班之後我才發現掙錢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小時候總覺得自己長大了比父親強,現在想想真覺得有些可笑。他生活的環境和時代註定他只能做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如果讓我生活在他的時代,我不一定有他做得好,但是跟我換個時代他一定比我強。

    前兩年老屋翻修找到了很多父親的東西。手抄的偉人詩詞、唐詩三百首,曾經擺弄過的老式收音機,以及一份"尺規作圖三等分任意角的證明手稿"。父親不是一個無趣的人,而是有興趣有愛好的,只是生活將他變成了另一個樣子。我們管這個樣子叫平庸。

    如今父親去世已經十二年了,我們之間的不愉快早就模糊了,反而時常想起他的好來。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有一次住在縣城的親戚孩子結婚,父親便帶著我去吃席。北方的冬天是真冷啊,有了一半就冷的我哇哇大哭,父親就解開棉衣給我暖腳。我們走了一路暖了一路,不知道停了幾次,只知道最後父親棉襖的扣子都少了好幾個。

    回頭想想父親待我是很好的,他給了我那麼多是因為他只有那麼多,他已經把自己最好的東西給了我。寫到這裡心裡有一陣陣刺痛,我很想跟父親和解,可再也沒有機會了,只能過年的時候去他墳前拜一拜。人都有個叛逆的時期,可是對於我和父親來說,這個時期太長,而他的生命又太短。

    我們老家講"父親在兒子就永遠是小夥子",那時候還想那父親活九十歲,我到七十歲也是小夥嗎?實際上有父親在就有人給你遮風擋雨,當父親不在了,你就必須承擔起遮風擋雨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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