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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青年維也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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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Pandur
回答問題之前,首先需要介紹下神聖羅馬帝國這個奇葩國家。
神聖羅馬帝國疆域圖
公元962年原東法蘭克國王奧托一世加冕為皇帝,建立了德意志民族神聖羅馬帝國。正如伏爾泰所言,既非神聖、更不帝國。看似龐大的帝國由上千個主教領地、公國、伯國、男爵國以及騎士領地組成,皇帝是這些德意志諸侯中選出來的,有資格被選舉皇帝的有七個大諸侯。七個選帝侯分別是美茵茨大主教、科隆大主教、特里爾大主教、薩克森公爵、勃蘭登堡大公(勃蘭登堡-普魯士王國的前身)、巴伐利亞公爵以及波希米亞國王(後由奧地利大公兼任)。我們可以想象到,這樣的所謂帝國皇帝有多少含金量。
教宗格里高利七世
我們的豬腳皇帝亨利四世公元1050年出生於巴伐利亞公爵家族,他的父親就是皇帝亨利三世。亨利四世即位於公元1056年,本來就很強大的諸侯們當然不會把這個小屁孩皇帝放在眼裡。這個時期的羅馬教廷勢力前所未有的強勢,在支離破碎的德意志地區收刮民財更是不遺餘力。權臣攝政教會斂財,這一切都令亨利四世極度厭惡。
亨利四世致力於在帝國境內加強皇權,因為諸侯與教廷的阻力收效甚微。公元1073年教宗格里高利七世頒佈了著名的《教宗訓令》,該訓令的宗旨是教宗永無謬誤,其中“可以罷免皇帝”一條使得世俗與宗教權力的界限被打破,亨利四世與教會的衝突表面化。 公元1075年亨利四世不顧教宗警告,強行任命了米蘭總主教,這引發了一場形式為授職權之爭的皇帝和教宗之間的公開衝突。公元1076年1月24日,亨利四世召集26位德意志和北義大利的主教在沃爾姆斯(Worms)舉行宗教會議,宣稱格里高利七世是一個偽僧侶,宣佈廢黜教宗格里高利七世。但是完全出乎亨利的預料,響應皇帝者的主教寥寥無幾,普通民眾更是對皇帝的行為深感不安。格里高利七世於公元1076年2月22日對亨利四世處以絕罰:開除、廢黜和放逐亨利四世。 被絕罰者不在一年之內獲得教宗的寬恕,他的臣民都要對他解除效忠宣誓。 對亨利四世致命的打擊來自帝國內部,1076年10月,在特雷布林舉行的帝國議會上,大多數諸侯表示如果亨利四世不能在一年之內恢復教籍,他們就不再承認他的合法性。將在1077年2月2日奧格斯堡舉行的帝國議會,邀請教皇親自出席作為裁決者,以見證諸侯們的最終決定。民眾也拒絕幫助國王,因為他已被逐出教門。年輕的亨利四世沒有足夠的兵力制服所有反叛的諸侯。到了1077年,情況已很明顯,除非亨利四世能重獲教籍,否則他將永遠失去皇位。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了著名的“卡諾莎悔罪”事件。亨利四世在城堡外的冰天雪地中(據傳說是光頭赤腳)站立了三天,懇求教宗原諒他的一切罪過。格里高利七世,處於兩難之中,明知亨利四世不可能信守他的承諾,但終究取消了絕罰。卡諾莎事件意味著羅馬教廷權力達到頂峰,但這些不過是亨利四世的緩兵之計。
亨利四世覲見教宗
在接下來的3年裡,亨利四世發兵擊敗各諸侯叛軍,在德意志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格里高利七世認識到情況有變,於公元1080年做出了決定再度絕罰亨利四世。這時的亨利可是今夕非往日,皇帝統帥大軍發兵羅馬直取教廷巢穴。公元1084年亨利四世攻佔梵蒂岡,格里高利七世棄城而逃。留在羅馬的樞機主教們臨陣倒戈投靠了德意志人,亨利四世再度宣佈廢黜教宗,並任命克雷芒三世為新任教宗,在羅馬接受克雷芒三世加冕。
格里高利七世在諾曼士兵的保護下逃到了義大利南方,公元1085年在流亡中去世。
回覆列表
我覺得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得自己搞清楚基本概念,否則只能是傳播錯覺。
比如說這個話題下的另一個回答一開始就基本上都是錯的。確實要理解卡諾薩之恥應該從帝國的體制入手,但是此時的帝國並不叫神聖羅馬帝國。卡諾薩之恥發生在1077年,而神聖羅馬帝國的神聖兩個字是1152年才當選的腓特烈一世皇帝加上去的。亨利四世的頭銜就是羅馬帝國皇帝而不是什麼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至於說選帝侯就更是無稽之談,雖然帝國皇帝一直都是選舉但是到13世紀斯陶芬王朝斷絕之後的的大空位期以前,君主選舉權從沒有被具體的幾個人獨霸過。相反腓特烈一世皇帝的兒子亨利六世還試圖把皇帝從選舉制改為世襲制。
(卡諾薩的亨利四世)
下邊我們來談談卡諾薩之恥。卡諾薩之恥其實是德意志歷史上更重要的一個事件也就是“主教授職權之爭”的一個組成部分。關於主教授職權之爭的背景我在另外幾個回答裡說過好幾次了,這次就不重複了。簡單的說就是在中世紀的基督教歐洲主要君主國裡,法國和英國雖然都很依賴教會,但都沒有已來到必須把教會置於自己的統治之下才能維持王權的地步。而德意志就不痛了,德意志人是被拿到逼著信基督教的,因為他們不會主動給教會捐款,所以君主只能把大量土地捐給教會來作為主教管區的基金。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發現這是一個削弱德意志強大的公爵的好辦法,讓他們也把土地拿出來建立教會,但主教的任命權卻控制在君主的手中。同時教會控制了廣闊的地產,在農業經濟佔絕對優勢的社會里也就自然掌握了巨大的財富和權力。那麼公爵在捐出土地的同時等於自然就把地方的統治權讓渡給了教會。中世紀的西歐有一個重要的特點“主權與財產權結合在一起”就體現在這裡。
所以這時候的帝國的德意志部分實際上是君主和教會的合股公司。君主為了削弱公爵把土地授予教會,而公爵既然失去了土地就只能讓主教承擔相應的公共服務和政治責任,於是德意志的主教們就紛紛兼任世俗官職。比如說日後的三個教會選帝侯美因茨、科隆和特里爾三個大主教就分別兼任了德意志、義大利和勃艮第三個王國的文書長,負責替皇帝處理這三個王國的行政事務。這也是為什麼美因茨大主教日後自稱帝國宰相的原因。而負責文書行政工作至少不違背教會傳統。而更多的主教卻兼任了帝國諸侯。在日後的帝國諸侯等級當中,三分之二的帝國諸侯都是教士。在這個時期很多主教都要向君主負擔軍事義務,披盔戴甲的上陣殺敵,這就違背了基督教的傳統。
(格里高利七世在卡諾薩城堡看到穿著悔罪衣的亨利四世)
皇帝們把主教看作是加強統治的工具,所以一直把主教任命權把持在自己手裡。而他們任命的人往往是一些宮廷人員。皇帝任命主教公爵就任命修道院長,他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就是保證自己對這些捐出去的土地的控制。而這種控制需要的最高權威就是金字塔般的教會體系的頂點教皇。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西歐的主要君主當中只有德意志的君主稱皇帝,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得到從羅馬帝國流傳下來的管理教會的合法性。但是皇帝這種把教皇貶低到“首席宮廷神父”的目的和他藉助教會的力量來控制德意志的目標其實是自相矛盾的。這就好像他們又希望教士能夠符合基督教理想又希望他們為自己上陣殺敵是自相矛盾的一樣。
一個著名的事例是一箇中世紀的僧侶在書信裡說他看到一個修道士夜晚騎著馬,穿著盔甲,馬背上馱著他的武器,鞋上裝著踢馬刺回到自己的修道院。這封信的史料價值在今天是從軍事裝備發展的角度上體現出來的。而在他寫這封信的時候卻是作為抨擊教會腐敗和封建化的例子寫的。在這個時期隨著德意志皇權達到頂峰,實際上教會的封建化和腐敗也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於是興起了以克呂尼修道院為核心的教會革新運動,這場運動最初還得到了亨利四世皇帝的父親亨利三世皇帝的支援。在亨利三世皇帝時代他借教會革新和反對買賣聖職的機會對教會發揮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影響,廢黜和選擇了好幾位教皇。而在這個運動中未來卡諾薩事件的主角,當時還是修士的希爾德布蘭德甚至是亨利三世皇帝的追隨者和助手。
可是隨著皇帝對教會發揮巨大影響,那些主張革新教會的教士在帝國宮廷裡也獲得了越來越強的影響。在這個時候發生一件讓整個教會革新運動發生轉折的大事,那就是1056年亨利三世的死。這時候卡諾薩事件的另一個主角亨利四世雖然在1053年已經被選為國王,但實際上只有六歲。於是那些在皇帝的羽翼之下為自己的革新教會主張尋求支援的羅馬教士突然發現了自己更大的機會。那就是利用教會在德意志的巨大影響反客為主,成為帝國的主宰者。而這個主張就把克呂尼的教會革新一變為聳人聽聞的“教皇革命”。而這件事的主要推手就是那位希爾德布蘭德,他曾經在亨利三世的宮廷生活過很長時間。而且很清楚亨利三世死後德意志發生的種種混亂和內訌。所以他認為教皇正好可以趁此事件起來爭奪帝國的主導權。
(手抄本里的格里高利七世)
他的第一成功是1059年的拉特蘭公會議宣佈了樞機團對教皇選舉的獨霸。這事實上就剝奪了過去教皇授予皇帝的羅馬教區議會會成員身份帶給皇帝的對教皇選舉的干預權。而德意志宮廷當然不會同意,正在雙方較量的1062年希爾德布蘭德支援的教皇尼古拉二世死了,於是他又推動樞機團選舉了亞歷山大二世。而羅馬的貴族不滿於屬集團的獨斷專行,向亨利四世獻上羅馬勳貴的頭銜,要求亨利為羅馬選擇一位教皇。但是亨利這時候還沒有成年,遲遲無法決定。於是在亞歷山大二世和帝國派推舉的霍諾留二世的雙重教皇之爭裡。帝國居然最後佔到了希爾德布蘭德一邊,承認了違背帝國利益當選的亞歷山大二世。
勝利的改革派現在提出了一個更加強硬的主張,宣佈主教授職權就是買賣聖職。接受皇帝任命的主教就是用服兵役、提供公共服務、和納稅的手段購買主教職位。甚至開始傳喚德意志的高階教士到羅馬為自己買賣聖職的嫌疑進行申辯。還以買賣聖職為由阻止了已經被亨利四世任命為康斯坦茨的查理就職。羅馬第一次把手伸向了阿爾卑斯山以北。而此時剛剛親政的亨利四世卻遭到在攝政時期已經不習慣接受君主統治的德意志諸侯的各種抵抗和違逆無力對羅馬發揮自己的影響。
(手抄本里的亨利四世)
1073年改革派的旗幟教皇亞歷山大二世逝世,希爾德布蘭德被改革派推舉為教皇這就是卡諾薩的教皇格里高利七世。亨利四世認為格里高利七世處境不穩,格里高利七世認為亨利四世也處境不穩,所以兩個人都覺得可以把對方置於死地。於是1076年亨利四世在德意志的宗教會議上宣佈以羅馬勳貴的身份廢黜教皇。而教皇則在羅馬宣佈開除亨利的教籍,解除臣民對他的效忠宣誓。但是在這一輪交鋒裡失算的明顯是亨利,因為他宣佈廢黜教皇的宗教會議裡就有十幾個主教缺席。當他宣佈還要進一步開除教皇的教籍並且在召開一次新的宗教會議的時候,德意志主教缺席的人就更多了。大多數德意志諸侯和主教都不再支援亨利了,在這種多數人首鼠兩端的情況下一個反對派形成了,德意志臨近義大利的三個公國施瓦本、克恩騰和巴伐利亞的公爵都站出來反對亨利。而北方最大的公國薩克森一直就在跟亨利對抗,亨利發現自己失算了如果任由局勢這樣發展,他的命運就毫無轉圜餘地了。
於是就有了1077年的卡諾薩之行。亨利在風雪當中在教皇避難的城堡外懺悔,最終被教皇重新接納入教會。這樣一來就至少在表面上恢復了君主和教會的團結,剝奪了反對他的人行動的口實。而這些人其實正聚集在德意志準備一次新的國王選舉。卡諾薩發生在1077年1月,而德意志諸侯在3月就舉行了新的選舉,施瓦本公爵魯道夫被選舉為國王。亨利的卡諾薩之行讓格里高利七世無法支援當選的魯道夫,現在自相矛盾的人變成了教皇,但他自己並沒發現。
(被安葬在梅澤堡的對立國王魯道夫,圖裡是他在當時非常奢華的銅棺材)
之後的兩年裡教皇達到了自己權勢的巔峰,他忙著推動教會改革尤其是禁止任何形式的主教任命權。而回到德意志的亨利則忙著對抗對立國王魯道夫。他成功的把魯道夫趕出了施瓦本公國,然後把施瓦本授予忠於自己的斯陶芬伯爵腓特烈,這是未來的斯陶芬王朝第一次作為公爵登上歷史舞臺。1080年亨利終於在德意志佔據了優勢,發現風向不對的教皇再次宣佈開除亨利的教籍但這一次多數諸侯和主教站在了亨利一邊。這一年秋天在埃爾斯特河畔的決戰當中,亨利徹底戰勝了魯道夫,魯道夫的右手被砍掉作為戰利品獻給亨利。亨利把它當作帝國的國寶珍藏秋來一直到今天。當然據現代歷史學家用X光機一類的技術手段檢查之後宣佈今天這隻被珍藏的手不可能是魯道夫被砍下來的那隻。
(施佩耶爾大教堂是皇帝們權威的象徵,曾經長期是歐洲最高的建築物,亨利四世晚年被兒子亨利五世廢黜,因為是在被開除教籍的情況下死去,所以屍體只能放在大教堂之外,很多年以後才能被葬進大教堂的地下墓室)
1084年第二次進軍義大利的亨利終於攻陷羅馬,這時候連樞機團也倒向亨利,選舉了新教皇克萊芒三世。1085年在流亡中的格里高利七世逝世,留下的遺言是“我熱愛正義、憎恨邪惡,所以我死於放逐之中。”到這裡主教授職權之爭打完了第一回合,明顯是皇帝勝利了。但是事實上漫長的主教授職權之爭才剛開始。亨利四世自己也要死於放逐之中,而且是死於他親兒子的放逐之中。當主教授職權之爭最終塵埃落定的時候,帝國本身的命運也就無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