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無聊,白雪顯然還是弱小又無腦的一位,她在片中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抗或獨立精神,除了唱歌跳舞並和小動物交朋友——這三個特徵就此成為之後所有迪士尼公主的標準配置——就是在森林裡被獵人追著跑,隨隨便便吃下皇后的毒蘋果,躺在棺材裡等待被王子吻醒。白雪公主自始至終處於完全被動的狀態,甚至她的主打歌《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 (總有一天我的王子會出現)》都充滿了盲目樂觀和消極等待的心態。當然,白雪的存在也是順應了歷史的需要,1937年的美國,經濟大蕭條的餘威還未褪盡。心有餘悸的美華人民確實需要這樣一個童話故事重燃他們生活的信心和勇氣,事實也證明了,白雪公主生逢其時。
隨著女權運動的不斷髮展,女權主義思想的不斷完善與多元化,影視作品中的人物主線也有相應的發展變化,之中滲透著不同的表達。今天學術趴就著手部分動畫人物的發展路線,來淺析一番動畫電影中女權主義的體現。
電影作為社會文化與風尚的風向標,不可避免的帶著時代烙印。從1937年第一部公主電影《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問世到2013年《冰雪奇緣》熱賣,十二部公主電影,跨越了將近八十年的時代變遷,這些影片雖然沒有故事上的連續性,但仍有一條清晰可見的線索熠熠發光:女權主義的發展和女性地位的提升。
1.毫無女權意識的無腦公主:白雪、灰姑娘和睡美人
1937年《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橫空出世,可是電影史上的一件大事,此片開創了動畫長片的先河。影片首映六天後,迪士尼先生就帶著七個小矮人登上了《時代》雜誌封面,當年的奧斯卡頒獎禮上,學院頒給了迪士尼先生一個特別榮譽獎,除了一個標準尺寸的獎盃,還附贈了七個小獎盃,迪士尼先生名利雙收,風光無限,迪士尼帝國就此拔地而起。
不過經典歸經典,白雪公主——作為迪士尼首席公主——卻是十三位公主中最無聊的一位。除了“肌膚如白雪,黑髮如檀木,嘴唇如玫瑰”,白雪還有最純潔的靈魂和最善良的天性。可以說,她是一個完美到不適合做電影主角的人物,因為對於電影角色來說,完美就等於無聊了。但是如電影評論家Roger Ebert所言,這部電影其實不是為了塑造白雪這個角色,而是為了塑造白雪公主的童話世界。換言之,白雪公主就是一面照妖鏡——甚至有點女版基督耶穌的意思——透過不同人物對待她的態度,影片的重心在於塑造邪惡的皇后、獵人、七個小矮人和王子等這個童話世界中的諸多人物。
除了無聊,白雪顯然還是弱小又無腦的一位,她在片中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抗或獨立精神,除了唱歌跳舞並和小動物交朋友——這三個特徵就此成為之後所有迪士尼公主的標準配置——就是在森林裡被獵人追著跑,隨隨便便吃下皇后的毒蘋果,躺在棺材裡等待被王子吻醒。白雪公主自始至終處於完全被動的狀態,甚至她的主打歌《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 (總有一天我的王子會出現)》都充滿了盲目樂觀和消極等待的心態。當然,白雪的存在也是順應了歷史的需要,1937年的美國,經濟大蕭條的餘威還未褪盡。心有餘悸的美華人民確實需要這樣一個童話故事重燃他們生活的信心和勇氣,事實也證明了,白雪公主生逢其時。
時間快進到1950年,二次世界大戰剛剛過去,世界人民都還沒從戰爭的恐怖中緩過來,迪士尼瞅準了這個時機再次複製了白雪的成功模式,第二位公主辛德瑞拉華麗麗登場。她的故事再次沿襲好事多磨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治癒系模式,又一次全球熱賣。其實當時的迪士尼公司已經嚴重負債,正是靠著《灰姑娘》的成功,迪士尼公司才避免了破產的厄運。公主,再一次給迪士尼帶來了好運。
歷史證明,無聊的治癒系公主只對特定時期經歷過創傷的人們格外有吸引力,所以和平年代出場的公主《睡美人》(1959)就不大招人待見。奧若拉公主同樣美豔動人,純潔善良,當然這一次公主的厄運是不幸昏睡不醒,直到被王子解救。但是《睡美人》沒能享受之前兩位公主的無上風光,以至於迪士尼公司在《睡美人》後的三十年中都沒有再拍公主電影。
其實1937之前,美國的第一波(形容女權運動,用“波”格外恰當:p)女權主義運動已經結束,然而第一次女權主義運動的目標在於為女性爭取投票權,女性在社會生活以及婚姻生活中的其他權益仍然沒有改善,所以筆者將這三位公主稱為“前女權主義公主”。
2. 女人做飯是為了抵抗共產主義!
筆者在研究美國女權運動歷史的過程中,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話說二戰之後,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大政治陣營陷入冷戰,雙方都害怕一旦核戰爆發,世界將毀於一旦。與社會主義國家鼓勵女性們像男人一樣開飛機開火車不同,美國政府試圖將女性關在家裡。他們認為美國強大的根基在於消費主義文化,以及嚴格定義的性別角色分工。換言之,他們認為女人就應該在家裡相夫教子,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樣子,就要穿裙子、燙頭髮、做家務。正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此基礎上還要加上“母母女女”。這往小了說是影響夫妻團結,影響子女身心健康,往大了說是影響美國核心價值觀,以至於影響冷戰走向的大問題。
這可不是筆者杜撰來的,有史料為證。1959年,在莫斯科的美國國家博覽會上,時任美國副總統的尼克松和蘇聯總理赫魯曉夫進行了一場奇怪的辯論。尼克松吹噓新出現的家用電器如何解放了美國的女性,讓她們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增進魅力、教育孩子。赫魯曉夫反擊稱在蘇聯家庭主婦一點兒用沒有,他們的婦女都在忙著建設社會主義工業現代化呢(聽著有點兒耳熟?)。這次會面後,美國媒體開始大力抨擊社會主義國家,說他們的女人如何早早就失去了女性魅力,變成了一個個只會做苦力的男人婆,而美國的女性卻優雅的享受著她們的女性身份,同時有充足的時間相夫教子。
話題扯得有點遠,回來繼續說公主,除去顯赫身世、傾國容貌、美妙嗓音還有控制小動物的本事,白雪、灰姑娘和睡美人三位公主還擁有一個共同的能力:會做飯!這點在冷戰開始時出現的灰姑娘身上尤為突出。我並不認為迪士尼的小公主們成了政治宣傳的工具,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三位女性形象都是順應當時社會需求(男人的需求)的。他們都是由男性視角出發、由男權社會定義的完美女性形象:貌美人傻會幹活兒。男人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美豔的妻子,還需要一個家務活樣樣精通的老媽子。而只有這樣的女人們,才會得到男人們(電影裡的王子們)的救贖。其實仔細想想這是很不合理的,宮裡長大的白雪,什麼時候學會的燒火做飯?!還會烤蘋果派?!
3.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在這一小節開始之前,我們開個小差,先來聊一聊亞當的老婆。
眾所周知,亞當夏娃是一對兒,亞當是上帝用泥土造的,夏娃呢,是用亞當的肋骨造的。不過鮮為人知的是,在夏娃之前,亞當還有另一個正牌老婆,名叫莉莉絲(Lilith。美國影視劇裡但凡出現叫Lilith的角色,必定是個刁蠻難搞的女人,比如Fraiser裡Fraiser的前妻Lilith)。傳說亞當之所以和莉莉絲結婚,是因為亞當厭倦了和動物們xxx(當時確實還沒什麼人……)。與那無腦的夏娃不同,莉莉絲也是上帝用泥土造的。這直接導致了他們婚後生活長期不和,既然你我生來平等,憑什麼老孃要聽你亞當的話?最終他夫妻二人因為做愛時誰上誰下的體位問題大打出手,甚至驚動了上帝他老人家。莉莉絲一氣之下出走人間,與無數——如果不是所有——天使以及各路牛鬼蛇神瘋狂交歡,還生出了世界上第一隻魔鬼。吃了虧的慫包亞當跑到上帝面前哭訴,懇請他老人家再幫他續一房小三。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次上帝沒有用泥土,而是取下了亞當的一塊肋骨造出了夏娃。這才從根本上解決了男女尊卑的問題。這夏娃都是亞當身上的骨肉了(聽著有點兒亂倫的意思…),還不得處處聽亞當的指使麼?豹子脾氣的莉莉絲當然不是好惹的,你亞當夏娃日子過得舒服了老孃可就不舒服了。於是烈女莉莉絲化作毒蛇盤踞在知識樹上,勾引夏娃偷吃了智慧果。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亞當夏娃被逐出伊甸園,人類歷史開演。
以上關於莉莉絲的故事也不是筆者杜撰來得,莉莉絲的奇葩事蹟,在猶太神話、死海古卷、中世紀文學傳說中均有記載。可能有些讀者看出來了,這莉莉絲簡直就是歷史上的第一位女權主義者啊?她爭取的性愛體位問題,其實是女性社會地位的一種象徵。莉莉絲爭取的,不過是與男性的平等地位罷了。莉莉絲在後世經典中被刻意醜化甚至掩蓋,筆者淺薄地認為,是男權社會心虛的表現。猶太人一定是深知莉莉絲的存在的,不過秉承家醜不可外揚的方針,並且為了維持猶太社會嚴重的男尊女卑的社會結構,他們也就閉口不提了。這些心虛的猶太男人們在禱告的時候,還會“感謝上帝,沒有把我造成女人。”於是毫不奇怪,第一本猶太女權主義雜誌就被命名為《莉莉絲》。
伍迪艾倫說過,大家看完了《白雪公主》都愛上了白雪公主,他卻愛上了那個邪惡的皇后。其實如果觀眾仔細推敲邪惡皇后這個角色,同樣是美豔妖婦,同樣掌握著變身法術,同樣用蘋果(蘋果說我招誰惹誰了,怎麼都拿我說事兒)引誘單純幼女,邪惡皇后簡直就是莉莉絲的童話翻版啊。沒錯,在歷史上莉莉絲一直作為女巫的保護神存在著。而且在英國、德國、希臘、甚至墨西哥、北美土著、東方傳說中都有她的影子(真可謂譽滿全球啊)。關於遠古的回憶,不可避免的以傳說的形式滲入了現代人的文化中。咱華人民愛說的“化作美女的毒蛇“沒準就是對莉莉絲她老人家的回憶。
可以說,在前女權時代的三部公主電影中,女權主義元素均以反面角色出現:白雪公主的邪惡皇后,灰姑娘的變態後媽,睡美人的魔鬼教母(還會變身噴火巨龍),甚至後女權時代出品的《小美人魚》(1989),反派人物章魚大媽依然是個女兒身。這些女人要麼對權利充滿慾望,要麼嫉妒心膨脹,要麼就是單純的抽象化的邪惡。她們不切實際的邪惡,是公主們不切實際的善良的另一個極端。正如人們對莉莉絲的妖魔化一樣,這些女性反派們,是男權社會對於有能力的女性存在的普遍偏見。女人對權利充滿了慾望,就是邪惡了。
反過來看,這些電影裡出現的男人無一例外全是好人。憐香惜玉放走白雪的獵人啦,任勞任怨勇鬥後媽的七矮人啦,一吻定情妙嘴回春的王子啦,甚至灰姑娘的親爹、以及她未來的公爹……但凡影片中提到的男人,從高帥富到窮屌絲,都-是-好-人!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男性沙文主義啊。“大男子主義言行是小男人心態的窘態畢露!”王蒙如是說。如此這般被貶低被醜化的女權主義者們,能不起義麼?!
4. 你全家都女權主義
上回書說到,1959年的《睡美人》反響平平,迪士尼公司在之後的三十年內都沒敢碰公主話題,直到1989年《小美人魚》搖著尾巴出現,公主才回歸大銀幕。小美人魚一出場,就帶來令人耳目一新的味道——不、不是海腥味,而是清新的女權主義味道。
不過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經過了幾十年的女權運動,“女權主義”已經不是什麼好詞兒了。你要敢說小美人魚是女權主義者,搞不好人家還會吐你一臉海水:“你才女權主義,你全家都女權主義。”當時的主流媒體已經造就了兩類女權主義者的刻板印象。一類是穿馬褲蹬皮靴、不刮腿毛、憎恨男人到骨髓的女同性戀者;另一類是自私冷酷的女強人。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幾十年的女權運動,早已使女權意識深入人心。女性與男性對等的權益,即女性在職業、教育、婚姻等等社會生活方方面面與男性平起平坐的觀念早已潤物細無聲了。與1950年的家庭比起來,80年代末你全家很可能都已經是女權主義者了!
這一時期的公主終於開始有人味兒了,她們不再是做作死板的高大全形象,而是像凡人一樣,有小缺點小毛病。小美人魚一改之前三公主深閨美婦的形象,更像是一個普通的青春期叛逆女孩兒,為了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她私自用美妙歌喉換來兩條大長腿(說走就走也要有腿不是),勇敢主動地追求自己的男神。
而1991年出現的美女貝兒(出自《美女與野獸》)更是了不起,她是他們村兒唯一一個愛讀書的人!讀書——這可是歷來男權社會中男性獨享的特權,也是男性獲得權力的基石。要不然古今中外的祝英臺和楊朵(猶太版祝英臺)們也不需要女扮男裝混進學校讀書了。貝兒的性格是獨立、聰明、勇敢、倔強的,而且她霸氣外露地愛上了一隻怪獸!她可以稱為迪士尼公主中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女權主義者,也是時至今日最受好評的迪士尼公主。
5. 少數族裔公主大爆炸
你別看今日的美國社會各種“政治正確”的口號喊得山響,要是有人膽敢做出種族歧視、性別歧視、性取向歧視,甚至年齡歧視的言行,立刻就會被淹沒在一片批判聲中。其實這些都是在二戰後時至今日短短几十年內各種社會運動取得的成果。1950年代的美國社會,各種針對少數族裔、女性、同性戀者以及社會邊緣群體的歧視絕不鮮見。從戰後開始到八十年代的美國曆史中,充斥著各種社會運動,比如最著名的黑人民權運動,反戰運動,第二波女權運動,同性戀平權運動等等。正是這些運動,給美國帶來了一場民主的躍進。這也是無數人流血流汗不流淚爭取到的勝利果實,比如著名的黑人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同志就不幸慘遭暗殺。然而,正是他們的抗爭,換來了今日美國社會更加深化的民主。任何坐等統治者良心發現自行改革的人,我只能對他們說:呵呵。
作為這些民權運動中的一支,女權運動也帶著其他運動的特徵,其中種族平等就和女權運動聯絡在一起。一頭紅髮的小美人魚已經代表了進步,不再是金髮碧眼的盎格魯薩克遜人種,小美人魚可是白人社會中長期不受人待見的“Ginger”亞種。90年代初迪士尼公司掐指一算,目前為止的五位公主可都是高加索人面孔,為了體現自己的政治覺悟,迪士尼在未來十幾年內猛造且只造少數民族公主:1992年《阿拉丁》中的阿拉伯公主(此人還可能是個穆斯林)茉莉,1995年《風中奇緣》中的印第安公主寶嘉康蒂,1998年《花木蘭》中的中國(亞裔代表)公主木蘭(花木蘭就是一平民家的孩子哪兒是公主啊),以及2009年《青蛙公主》中的黑人公主蒂安娜(奧巴馬都當了總統了還不麻溜兒造一個黑人公主?!)。終於迪士尼長噓一口氣,這下你不能說我種族歧視了吧?(於是我們看到,這之後的公主電影只專注造白人了。)
6. 嫁人不是你想嫁,想嫁就能嫁
筆者將《小美人魚》、《美女與野獸》、《阿拉丁》、《風中奇緣》和《木蘭》這五部電影稱作”後女權運動公主電影“。這一時期的公主片兒,雖然帶著明顯的女權主義先進性,然而卻有一個致命缺陷!
女權主義色彩在這時期最晚出品的《木蘭》中登峰造極,女性在男權社會中的地位已經作為電影的主要矛盾出現,而且影片融入了東方根深蒂固的家族觀念。最終,花木蘭用超越男性的智慧和勇氣成了孤膽英雄,萬民給跪,寧死不向匈奴低頭的皇帝都給木蘭鞠了一躬。花木蘭她爹對她說:“花家最大的榮耀,就是有你這麼一個女兒。”看看,女人終於可以光宗耀祖了!
但是這五部影片有一個共同的缺點,導致她們的革命力度仍然不夠徹底。這一點就是影片中婚姻對女性的束縛。影片開始時,幾位主人公都面臨一個困境:找不著合適的老公,或者相親物件自己看不上。然而隨著影片發展,婚姻問題都隨著冒險一併解決了,小美人魚如願嫁給王子,野獸變回人形兒抱得美人歸,茉莉搞死了怪叔叔嫁給了阿拉丁,木蘭得到了年輕有為的公務員……好吧,《風中奇緣》裡的寶嘉康蒂慘了一些,她是這一時期唯一沒有收穫愛情的公主(別擔心,過個十幾年就會有個叫Merida的大齡剩女前來陪你)。我們不禁要問,要是她們的冒險沒有給她們帶來愛情,這婚還結不結?!日子可怎麼過?!
這裡體現了男性與女性反叛的一個本質區別。男性的反叛經常是拒絕物質上的享受,他們可能拒絕像父輩一樣成為醫生、律師、銀行家,而選擇自己認為有價值但是並沒有豐富物質回報的生活;然而在人生的某個階段,他們仍然希望組建家庭,成為父親。但是女性的反叛,往往是徹底的逃離傳統家庭生活,也就是說她們如果還想有自己的事業,往往就要完全放棄婚姻生活。比如Jane Austen就一輩子獻身文學終身未婚。究其根源,蓋因男權社會將撫養子女的責任定義為女性的天職,婚姻對於女性更像是一種職業。一些女孩,在成長過程中眼見著母親為了家庭放棄事業和理想,在長大後會因害怕重蹈其覆轍,而選擇完全放棄家庭生活。
激進的女權主義者會質問一切社會已有的價值體系,比如她們會說:為什麼女性的手指纖細就要去做流水線裝配工人而不是神經外科醫生呢?同樣,她們也會問:為什麼孩子是女人生的就一定要女人養呢?難道女性只有走進婚姻這一種選項嗎?公主們,你們不結婚會死嗎?!
7. 女人到底要什麼?
迪士尼的電影,其實八十年來都在專注販賣同一主題:要有夢,要勇敢追夢。但是這做夢也有不同的做法,男人和女人的夢也大不相同。男孩子的夢想,1940年的迪士尼動畫《匹諾曹》中概括的最為充分,那就是成長、成為一個男人。但是對等的女性夢想,卻直到1989年的《小美人魚》才出現,落後長達半個世紀之久。在此之前的女性角色,夢想都是“被男人解救”。究其原因,當然和迪士尼先生自己的社會價值觀與當時的時代背景密不可分。
後女權時代的公主們(小美人魚開始,木蘭為止),終於學會了做男人做的夢,她們夢想變得和男人一樣,甚至做男人做的事情,馳騁沙場,建功立業(起碼花木蘭是這樣)。然而,更為深層次的女權主義,不是要女人變得和男人一樣(不能否認男女生理心理上的差異性),更不是要女人和男人一決雌雄(這個不用決……),而是要拋開男性對女性的審視,由女性自己定義女性的身份、思考自身的優勢和弱點。女性的夢想應該在於取悅“自己”,而不是取悅男權社會。所以自信的女權主義者應該這樣問自己:究竟“我”想要什麼?男人?關男人屁事?在迪士尼公主當中,從2009年出場的《青蛙公主》開始,包括《長髮公主》中的Rapunzel,《勇敢傳說》中的Merida,直至2013年《冰雪奇緣》中的Elsa和Anna,都帶著這種自我意識的覺醒,故筆者將她們稱作“新女權時代公主”。
2009年上映的《青蛙公主》中,第一位黑人公主——“創業公主”蒂安娜從小的夢想就是開一家自己的餐館,不同於花木蘭出於無奈被逼上戰場證明自己的能力,蒂安娜從影片一開始就是在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奮鬥。
而2010年上映的《長髮公主》則完美表達了新女權主義的內涵。從小被綁架的長髮公主Rapunzel踏上的冒險之旅,一方面是一個少年踏出家庭的保護成長為人的成人禮(但這次是女人的成人禮),另一方面也是對自己真實身份(Female Identity)的探尋。最終電影落腳在Rapunzel找到了親生父母,找回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一路上順便認識的飛賊Flynn也不是什麼王子,最終他們發展出來的愛情也不過是Rapunzel在尋找身份歸屬過程中繳獲的戰利品罷了。
成長於二十一世紀的女性,不僅擁有和男性同等的權益和機遇,更重要的是,她們有足夠的自信,去問自己這些問題:我是誰?我想要什麼?我的夢想是什麼?
8. 大齡剩女你們怎麼一點兒不急?
正如我在前文所批判的,後女權時代公主們的一大弱點,就在於婚姻仍然是左右她們成年生活的最重要因素。到了新女權時代,公主們故事的主線已經與愛情無關了。《青蛙公主》是打工妹創業開餐館;《長髮公主》是失蹤少女找媽媽;2012年《勇敢傳說》中,公主Merida的主題已經變成了:逼老孃結婚,門兒都沒有!其實抗旨不婚這事兒不能完全怪她,片中出現的王子們,實在是沒有一個拿得出手啊!
婚姻和家庭在女性生活中變得不那麼重要了,或者說,變得不那麼緊迫了,女性可以和男人一樣,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何時——甚至根本要不要——邁入婚姻生活,以及要不要生養後代。這是男女平等帶來的自然而然的結果。現在社會上越來越多的大齡剩女們,你們想過沒有,是誰給你們帶來的幸福生活?那都是無數女權主義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筆者突然就想到這麼一句……)。正是因為女性可以平等地接受教育、可以在職場與男性公平競爭、可以獲得與男性同等的福利和薪金,而且——不要小瞧這一點——因為避孕手段(包括人工墮胎)的進步而獲得了性解放,女性才得以脫離男性實現經濟、地位、以及性生活的獨立。當代大齡剩女享受的生活,對於五十年前的美國家庭婦女而言是難以想象的。
當然,女權主義不是鼓勵女人都不結婚(還是有女性打心眼兒裡想結婚的),也不是鼓勵全體女性都不生養(那地球人早晚要死絕),更不是鼓勵所有女人都成為同性戀(假設全世界人都是同性戀,這種假設本身就很愚蠢),而是鼓勵女性要獨立自主、掌握自己的命運,因為社會輿論壓力就隨隨便便找個長期糧票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中年大媽們常說:男人不著急,三四十結婚也不算晚,女的就不一樣了,歲數大了就沒人要了。你仔細想想市井大媽的話,實際上是沒有邏輯可言的。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兒,不是三五年的買賣,如果一個男人只是因為女人年輕貌美就娶了她,你同樣有理由懷疑,他會在女人變成黃臉婆以後換一房小的。如果男人可以不著急結婚,女人為什麼要著急?
9. 釋放你的Girl Power
現在筆者就開始侃一侃《冰雪奇緣》這片子。
從上一部《勇敢傳說》到這一部《冰雪奇緣》,電影的主題已經轉移到了女性與女性的關係上來。《勇敢傳說》講的是母女,《冰雪奇緣》就開始講姐妹。(寫到這裡,筆者腦海中不禁閃過一句“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片中男性角色的形象卻變得越來越差。公主電影,越來越成為“女性電影”。《勇敢傳說》中連個像樣的王子都沒有,《冰雪奇緣》更是完成了前無古人的創舉:王子終於學壞了,竟然成了全片最大的反派。經歷了八十年時代變遷,男人終於從“拯救者”,淪落成為“幕後黑手”!女性終於意識到,長久以來壓制女性解放的,不是別人,是她們的兄弟、父親、丈夫、兒子,是所有虛偽的男人們!
上世紀九十年代,大英帝國出了一支自New Beetle以來最紅的組合,但不同的是,這次紅遍全球的卻是一支全女子組合,她們就是:Spice Girls(辣妹組合)。同時被辣妹推廣開來的還有一個全新的概念:Girl Power(女性力量)。它代表著女性獲得權力、女性團結與忠誠的理念。筆者看來,《冰雪奇緣》中Elsa竭力壓抑的超能力,就是Girl Power的形象表達,而最終Elsa接受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再害怕釋放自己的能力,擲地有聲地傳達了一個資訊:女性要解放,能力要釋放,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這口號好適合刷在牆上)
10.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費城》(1993)中有一句話:“不根據個體屬性,而根據該個體所屬的群體被賦予的刻板印象,先入為主的評判個體,就是歧視的本質。”換言之,說女孩子數學就是學不好、說女司機開車一定比男人差,和見到黑人就覺得會被搶劫,見到同性戀就覺得他有艾滋一樣,都叫歧視。筆者囉裡吧嗦寫了這麼多,其實只是想借女權主義的程序,說明一個道理:一個社會的風氣,一個國家的發展,必定是向著更深入、更全面的民主化發展。而人類文明的走向,也必定是向著消除一切不公正歧視的目標前進,任何企圖阻止這一程序的行為都不過是螳臂當車。任何企圖逆轉這一程序的個人,歷史都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想想希特勒的下場)。
當今的女性們,最應該感謝那些女權運動先驅們,正是她們不甘淪為“沉默的大多數”、站起來爭取自己的權力,才造福了她們的女兒和女兒的女兒們。但同時,她們也要感謝迪士尼公主們。迪士尼電影,作為流行文化的晴雨表,記錄著點滴的社會變遷,這看似無關痛癢的流行文化,卻像那舊時王謝堂前燕,將公正、平等、民主的理念帶進了尋常百姓的意識中,進而改變了民主的走向。也許在不遠的未來,我們提到迪士尼公主,會這麼說:哦,就是那個拯救了王子的公主;哦,就是那個科學家公主;哦,就是那個成了總統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