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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日推」上有個熱帖。

一位日本網友看完去年那部巨邪惡的《仲夏夜驚魂》(Midsommar)之後驚呼,裡面那位部落長者扮演者,竟然是當年風靡全球的翩翩美少年,伯恩·安德森(Björn Andrésen)!

不過伯恩早已不在乎世人眼光,今年已屆65歲的他,與兩個女兒和孫女一起住在斯德哥爾摩,很少露面,偶爾演演電影也當玩票一樣。

對於他來說,他終於可以放下他的絕世容顏,過著他嚮往的平靜生活。

「我等不及要去天堂了。我天生就是那張臉,但我不能問上帝為什麼。」

第一次看到伯恩·安德森的時候,我就死了。

他在《魂斷威尼斯》裡飾演的波蘭少年塔奇奧,俊美到不屬於人間。

1971年上映的《魂斷威尼斯》,是維斯康蒂根據托馬斯·曼的小說《死於威尼斯》改編的。他把主角阿申巴赫從作家改為音樂家,他找的塔奇奧不是波蘭男孩而是瑞典人,但有一點,維斯康蒂要求無限貼近原著——塔奇奧的美。

他蜜色的頭髮柔順地捲曲成一團團的…太陽照在上脊椎的汗毛上,顯出一片金黃色…他的腋窩還沒有長毛,光滑得像一座雕像那樣,一條條藍悠悠的靜脈清晰可見,彷彿他的肌膚是用某種透明的物質做成似的。

——托馬斯·曼,《死於威尼斯》

開拍前,維斯康蒂一直在歐洲各地尋找一個符合原作描寫的少年。他先去了人物原型所在的東歐,沒找到合適的,又轉場去了北歐。

然後15歲的伯恩·安德森走進了房間。

「他很帥…站起來,走一走?哇…他真高。真美」

維斯康蒂通過翻譯向伯恩發出指導,目光卻寸步不離伯恩。在選角的時候,他試著變成電影裡那個渴求美色的老藝術家——阿申巴赫。我會像書裡寫的那樣,迷戀上這個男孩嗎?

「讓他把上衣脫掉…然後對著鏡頭微笑。」

劇組在斯德哥爾摩看了十幾個男孩,這是維斯康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要求試鏡人脫掉上衣。

「很好…帶他去拍照,拍特寫,穿衣服的不穿的都拍。」

當時維斯康蒂沒有直接敲定伯恩,還覺得他「有點高了」,但輾轉赫爾辛基、華沙和慕尼黑以後,他越來越確定,伯恩就是最合適的塔奇奧——「一個抽象的想法,一個思維的產物。」

扮演塔奇奧不是個苦差事,他不需要記很多臺詞,大部分時候只要靜靜地保持一副曖昧的表情,展示肢體的優雅就可以了。藉著拍片的機會,這個瑞典少年還能去威尼斯玩一趟。何樂而不為。

他哪知道,這個塔奇奧,差不多毀了自己的演藝事業。

這不是維斯康蒂的錯。他對原著的理解是很到位的,正因此,他才故意把塔奇奧拍的像托馬斯·曼寫的一樣扁平。

影片中的主角阿申巴赫一直追著塔奇奧。他迷戀他,卻完全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笑,沉思時在想些什麼…

透過阿申巴赫,觀眾們驚歎於少年的美,卻像欣賞一幅畫,觀察一組靜物。

主角只能遠遠看著少年,少年有所察覺,但也不抗拒,可能是好奇,可能是不在乎

1970年,《魂斷威尼斯》完成前,維斯康蒂先放出了一部紀錄短片——《尋找塔奇奧》。

片子結尾處,畫外音搭配伯恩的試鏡片段說道,「現在他是塔奇奧了。只是塔奇奧。一個真正美麗的造物。」

Youtube上搜索searching for Tadzio可看全片

如果伯恩聽得懂義大利語,這句話多少會讓他提前感到不安吧。

一年後《魂斷威尼斯》上映,他伯恩·安德森變紅了,同時也不存在了。因為在觀眾眼裡,他是塔奇奧,只是塔奇奧。

有學者寫道,

「伯恩·安德森在《魂斷威尼斯》中的有些鏡頭,可以從電影中抽離出來,像藝術品一樣掛在盧浮宮或者梵蒂岡宮的牆壁上。」

柔美的線條,筆挺的鼻樑,端莊秀麗的眼眸,如雕塑般屹立在遠方

…然而這種「讚美」對伯恩來說不是太殘酷了嗎?

他出演電影的時候才十五歲,喜歡聽音樂、跳舞,愛穿當時流行的緊身上衣和闊腿褲。

他和普通男孩一樣,在迷幻的七十年代緊追國際潮流,口袋裡有煙,手上有酒。

對他來說,入駐擺滿藝術品的博物館算不上什麼榮譽,更像是活埋。

伯恩在羅伊·安德森的《瑞典愛情故事》中飾演的小混混,一年後他才參加了《魂斷威尼斯》的試鏡

伯恩有一張貴族臉,可以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現實情況是,他直到13歲才發現父親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

他的生父拋家棄子,他的母親在他10歲時自殺身亡。這種混亂的家庭背景,大概可以解釋為什麼一個15歲的少年沒在學校安度青春,而是早早進入演藝圈掙錢。

可是做演員,伯恩也不走運。被維斯康蒂選中之前,他的幾部作品都沒什麼名氣。而讓他一炮走紅的《魂斷威尼斯》,票房成績不僅失敗,還嚴重限制了他的戲路。

最讓他煩惱的是,電影裡阿申巴赫和塔奇奧之間曖昧的張力,被很多人簡單粗暴地理解為同性戀。

他們還把好奇的目光投回到伯恩身上。既然你演的塔奇奧那麼好,那你八成也是個同性戀吧。

參加戛納電影節的伯恩(最左)與維斯康蒂(最右)

對此,《魂斷威尼斯》的劇組不僅沒幫上忙,反而加強了外人對伯恩的誤解。

劇組的大部分成員,包括維斯康蒂,都是同性戀者。1971年,一行人去戛納參展,閒暇時間想找點樂子,竟然帶著年輕的伯恩去gay club遊玩。

在那裡,沒人關心這個孩子的不知所措。服務生們直勾勾地盯著他,像看一盤美味佳餚一樣垂涎欲滴。

儘管非常不舒服,伯恩也不敢反抗,因為大發脾氣,憤然離場,無異於社交上的自殺。

維斯康蒂當時的情人赫爾穆特·貝格本來就對伯恩拿到塔奇奧的角色感到不滿。

再看到維斯康蒂對他那麼關照,貝格更是嫉妒地面目全非,居然多次造謠說伯恩死於車禍、空難、濫用藥物,1976年,還莫名其妙地捲入了一場謀殺案。

赫爾穆特·貝格與維斯康蒂

伯恩確實有過一兩次同性戀經歷,他不否認,跟媒體提過,說只是為了嚐鮮。

在70年代的北歐年輕人圈子裡,同性戀是一件很潮、很時尚的事。很多人都想試試看。伯恩也不例外,但試過以後,他發現自己確定無疑,是個直男。

可是沒有人要聽他解釋什麼,他那張美麗的臉能讓人無限意淫下去,是個好賣的商品。

Germaine Greer把他的照片用作自己男孩寫真集《The Beautiful Boy》的封面,都沒有事先問過伯恩的意見。

種種糾紛和傳言給伯恩造成了極大困擾。他的演藝事業在《魂斷威尼斯》以後就基本上停滯了。

這不是因為沒人找他演,很多人向他發出邀約,角色統統是同性戀,或者美少年,他不願意接。

1971年、1972年,他兩次飛去日本,指望能重新開始。

日本人很歡迎他,給他選衣服,拍寫真,但弄來弄去,他才看明白,對方仍然在往塔奇奧的方向打扮他。1972年的伯恩已經16歲,身高見長,五官也更成熟了,但攝影師還是想讓他保持在15歲的樣子。

在日本拍的寫真照

伯恩沒有浪費時間,勤勤勉勉地給明治雪吻拍了幾條廣告,還為CBS/SONY錄了兩首歌,「Forever Together」和「For Loving」。

關於他這段時間的經歷,所能獲取的資料不多,但隱約可以感受到他在另一種文化裡的尷尬…

1971年,他第一次和家人去日本,嘗試了當地美食。日本的接待方一邊拍照,一邊對伯恩吃東西的表情和動作發出日式感慨。

「伯恩夾了一點壽喜燒。至於生雞蛋嘛,他肯定很討厭吧,好像都沒有吃。」

「伯恩咬了一大口米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你在電影裡看不到的啊。」

「伯恩有一點點生氣了。這是因為別人告訴他,年紀不夠不能喝清酒,他之前還挺期待的呢。」

大概因為這種水土不服,喜歡音樂的伯恩放棄了在日本做歌手的事業。兩首歌錄完,他就告訴日本的粉絲,不會再繼續。

伯恩在日本錄製單曲

此情此景太熟悉了,伯恩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一個死結,不管是在法國、義大利,還是在日本,他都逃不開自己這張臉。短暫停留後,伯恩選擇回家,回到斯德哥爾摩。

伯恩雖然沒在日本發展,但對日本漫畫的影響巨大,可以說是為此後的所有美少年提供了DNA。圖為竹宮惠子作品

顯然,演電影的路已經吸引不了伯恩。

他做鋼琴教師,在劇院接演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不用當男主角,也不用走到臺前,只要能維生就好。

這張惹是生非的臉,就讓它快速老去吧。

只有等美貌褪去,他才能做回伯恩·安德森。

所以,當同齡人都在嘗試叛逆的時候,伯恩在努力地循規蹈矩。

他認識了會寫詩的蘇珊娜,和她結婚,生了一男一女。誰知不幸再次降臨,男孩被奪走生命,妻子也因為悲痛,一度和伯恩分居。

伯恩再次進入福斯視線的時候,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

在攝影師Kristian Holm鏡前,他穿著土黃色做舊大衣,戴茶色墨鏡,白髮長長的飄在腦後,也不紮起來,像草原上飛揚的馬尾。

縱使容顏改變,伯恩獨特的氣場仍舊讓他與眾不同

到這兒,我可以確信,伯恩真正活著了。

老去而且不羈的他,比起威尼斯的塔奇奧更有生命力,甚至更美。這是不經演繹的、粗糙的、真實的姿態,但更重要的是,這是伯恩自己想要的外形,和他性格合一。

照片下面,對他的介紹也不再是「演員」,而是瑞典樂隊Sven Eric's Dance Band的樂手,在世界各地規律巡演。對大多數人來說,毫無名氣。

儘管不美型了,伯恩也不是沒有再紅一次的機會。倫敦奧運會曾經邀請他演唱經典曲目《Heroes》,他拒絕了。維持有限的名聲,才是他的自在。接受名聲,就是接受又一個囚禁自己的標籤。

回顧完伯恩的大半生,他的幸運和不幸讓我感慨萬千。

上天賜予他完美的外形,卻把他丟到紛亂的家庭環境和社交場裡;成名帶給他鮮花,也丟給他石頭。

所幸這幾十年的掙扎,沒有能打亂他的自在。面對媒體的鏡頭,他還能露出平靜的微笑,和當年看向維斯康蒂鏡頭時的笑容相差無幾。

現在看來,伯恩·安德森還是美的,而且,仍是少年。

但更多人永遠記得的,是《魂斷威尼斯》裡面那個美得讓人感到困惑的翩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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