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個細節還原宋朝#
天註定無言結局,故國萬里,回首唏噓
人民文學版的《宋詞三百首》,收錄的第一篇就是宋徽宗的《燕山亭.北行見杏花》:
——“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閒院落淒涼,幾番春暮。”
冰清玉潔的杏花,如費盡心思剪裁的絲綢,層層疊疊,淡妝濃抹相宜。又宛如新人新裝,香豔四溢的幽香,天上蕊珠宮中的仙女,嬌滴滴的摸樣。倏忽間雨打風吹過,不堪回首,花凋落,蕭瑟淒涼灑庭院,也曾有過幾度春意盎然。
——“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怎不思量,除夢裡、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
纏纏綿綿、翩翩雙飛燕,要是會說人話,興許捎去這離恨別愁。漸行漸遠,那曾經的一畝三分地,咋不牽腸掛肚,除了夢裡洄游。怎奈何,夜不能寐,何來有新夢。
杏花初放的時節,正是春寒料峭,冰雪消融伊始,在牛車裡顛簸著的徽宗,打個寒顫,跟當年給他爹神宗託夢的後唐主李煜,心有靈犀地神交起來,箇中愁滋味,透心的涼,確是恰如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是1127年的春天,金兵統帥完顏宗望,金太祖的次子,也就是金太宗的侄兒,在汴京城裡徜徉逗留了小半年,將能搬走的都帶上,包括徽宗欽宗二帝,以及後宮佳麗,留下一座地域般的城池。
金兵統帥完顏宗望,班師回朝不久,即暴病而亡,若是報應的話,那必定是惡貫滿盈,雙手沾滿了大宋軍民的鮮血,老趙家父子的斑斑淚,罄竹難書。
只是,時至今日,漢民族自家的醜事,自個的瘡疤,奇恥大辱,哪堪回首,有苦自知,打掉的牙,自己咽回肚子裡。
唯有南宋文人徐夢莘抄錄的《靖康小雅》,描述了曾經慷慨赴死之士:
——內使黃公:
在昔漢唐,亡由閹宦。出或用之,鮮不始患。豈期黃公,獨稟高見。
白髮虔心,有聞必諫。竭力東城,以身死難。揭名不磨,萬世炳煥。
——果州協和練使何公
巍巍京師,帝王之澤。臨制華夏,憲相紫極。邊塵漲天,雨墜矢石。
千雉摧毀,公死於敵。欃槍舒芒,永珍變色。獨垂忠烈,以光載籍。
黃公公、何公等,大義凜然視死如歸,其生平履歷已不可考,唯有後人留此詞句彰顯,丹心汗青,唯天可表。
只是徽宗父子倆,在牛車裡顛簸著,也不知要顛到何時何處,方為盡頭。途中還偶遇了遼國的末代皇帝天祚帝,仨亡國之君,惺惺相惜,淚眼相望,無言結局。
最終,二帝抵達距離汴京2000餘公里外的五國城(黑龍江依蘭),斷斷續續走了兩年多。
要說金太宗的胸懷,比起漢家的改朝換代,似乎還是有一些,虜來的末代之君,都供養起來,一個不殺。也不像當初宋太祖趙匡胤嫉賢妒能小心眼,給後唐主李煜賜杯毒酒。
錦衣玉食是不可能給的,但粗茶淡飯溫飽是解決的,否則在五國城零下數十度的數九寒冬,徽宗再怎麼沒心沒肺,也絕抗不過9個寒暑。
而且,至少還有筆墨紙硯伺候著,徽宗還能留下傳世詩篇。如後唐主李煜一般,最悽美動人的篇章,都是在亡國之後,寄人籬下,朝不保夕之際,憋出來的。
比如《眼兒媚》:
玉京曾憶昔繁華。萬里帝王家。瓊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蕭索,春夢繞胡沙。家山何處,忍聽羌笛,吹徹梅花。
金天會十三年,宋紹興五年,公元1135年6月4日,宋徽宗病逝五國城,享年54歲。而在之前的正月間,北宋的終結者金太宗完顏晟,已經先行駕崩而去。
欽宗趙桓活到了1156年,這是被俘的第30個年頭。此時的金主完顏亮,已經遷都燕京。這一天傳旨趙桓出賽馬球,已經57歲的趙桓不明所以,卻知曉完顏亮這連自己親生母親都殺掉的,而且對漢文化詩詞歌賦又頗有造詣的主,一定心懷叵測。但是,明知是個坑,也不能不跳。
果然,馬賽進行中,趙桓墮馬,卒。
行將就木三千里,苟延殘喘一萬年,
窮途末路天註定,他鄉日暮恨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