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種心痛的感覺,就像是自己踩在了自己的骨頭上。”
——熊久紅
01
“老王怎麼了?好些沒有?”“早埋了。”
我對楊絳先生了解甚少,本只讀過一篇課文《老王》,只記得其中這一句既心痛又現實的話。
後來看到了楊絳先生的《我們仨》,才明白了,原來楊絳先生文章中記錄的每一件事都那麼細小、現實且令人痛心。
“我一個人思念我們仨。”
楊絳先生耄耋之年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來接受女兒與先生接連離開人世的,我無法想象,只能膚淺地感覺到楊絳先生的晚年定是十分孤獨的,看完《我們仨》之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我來清華,一為讀書,二為鍾書。”
“從今以後,我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
楊絳與錢鍾書一直是人們豔羨的神仙眷侶,有很多人來寫各種各樣的文章來歌頌他們的愛情。
“我的女兒是我平生傑作。”
楊絳先生對自己的女兒錢媛評價極高,而錢媛女士的成就也擔得起自己母親的高度評價。
可以想象,女兒與先生兩個摯愛相繼離世,對楊絳先生的打擊之沉重。
02
《我們仨》開篇楊絳先生曾寫過,自己不停地在做相同的夢,夢見自己與她的先生一起散步,可是不知走到何處,不知何時只剩下自己,惶急醒來後,發現先生正在旁邊睡得正酣。
楊絳先生將自己的夢境講給她先生,如果錢鍾書和楊絳當時還年輕的話,這可能是楊絳對錢鍾書一場甜蜜的抱怨,抱怨他為什麼在夢中丟下了自己,像曾經網路上很紅的一個段子一樣,可是楊絳和錢鍾書兩人當時都已經老去。
錢鍾書的回答我現在都記得,他安慰楊絳說:“那是老人的夢,他也常做。”
“鍾書大概是記得我的埋怨,叫我做了個萬里長夢。”
那之後不久,錢鍾書和錢媛相繼得病,耄耋之年的楊絳只能兩邊跑照顧女兒與先生,也作為他們倆人的傳信人。
楊絳先生在文中寫道自己化作一個夢,每天在晚上入睡之後,飛到女兒那裡,依偎在女兒身邊,看著女兒每天的治療情況。夢醒來後,走很久的路再去船上看病重的先生。
楊絳先生把錢鍾書先生的生命描寫成了一條長長的古驛道,她在文中描述自己在古驛道上不斷地追隨著錢鍾書的行船,鍾書的行船越走越遠,她也每天跟隨著越走越遠,其實那就是錢鍾書生命的流逝。
終於,有一天她看見了有人拿走了鍾書船上的物品,她便違反了古驛道客棧的警告,問他們是什麼人。那天之後,鍾書便對她說,他累了,回去吧。卻沒有對她說明天見,就這樣鍾書離開了她。
03
“我已經不想動了,但願變成一塊石頭,守望著我已經看不見的小船。”但是她只變成了一片黃落的樹葉。
“我好勞累地爬上山頭,卻給風一下子掃落到古驛道上,一路上拍打著驛道往回掃去。我撫摸著一步步走過的驛道,一路上都是離情。”
在我這樣一個局外人看來,這樣的情形實在是足以讓人哭上個三天三夜,也不足以釋放所有的傷痛。可是楊絳先生在文章中甚至很少提及傷心,只是寫每天是怎樣去照顧先生的,怎樣在夢中見到女兒的。
我看到這裡時,只覺得楊絳先生異常的堅強。可能是極致的痛苦已經讓人的淚腺麻木,作為文人的楊絳先生只能用文字聊表傷痛,但是她文字上的堅強也令人震撼,讓人心疼。
這對於楊絳先生是一個萬里長夢,慢慢地,夢醒了,醒來後只剩自己在家。
“不過三里河的家,已經不復是家,只是我的客棧了。”
“一九九七年早春,阿媛去世。一九九八年歲末,鍾書去世。我們三人就此失散了。就這樣輕易的失散了。”楊絳先生的萬里長夢最終還是醒了,醒來孤獨的在只有自己的客棧中,並寫下了夢裡的回憶《我們仨》。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二〇一六年春,楊絳先生去世,離開了自己一個人的客棧,終於去了有阿媛和鍾書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