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是蜚聲中外的歷史學家、文學家、書法家、劇作家和詩人。他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創作的詩歌,如《地球我的母親》、《鳳凰涅槃》、《爐中煤》等,以赤子之心,熱情澎湃地歌頌了祖國和人民,深深地感染、激發了青年人奮發向上、追求光明的鬥志,是人們景仰的文化巨人。 1958年“大躍進”時期,作為中國科學院院長的郭沫若,他的文學創作,多為配合政治形勢。從他的詩歌,可窺一斑。在《迎春序曲》中,他高昂地呼喊: 趕上英國只需要十五年,農業綱要七年就可實現;一個大躍進連著一個大躍進,英雄氣概可以覆地翻天。看吧,要把珠穆朗瑪剷平!看吧,要把大戈壁變成良田!勞動人民歷來就是創世主,在今天更表示了他的尊嚴。 這些句子如果理解為帶有“革命的浪漫主義”色彩,那麼對詩人就嚴厲多了: 詩人們如果連枯骸也不如,請丟下‘靈魂工程師’的冠冕!不要再浪費寶貴的食糧,快一些成為肥料的來源。
聽起來有些寒氣逼人。 郭沫若先生在全民大鍊鋼鐵時緊跟形勢。標題為《鋼,鐵定的一O七O萬噸!》的詩中寫道: 鋼,鐵定的一O七O萬噸!今天知道了你已提前完成,把去年的產量整整翻了一番,六億五千萬人民都衷心慶幸。 並寫道: 鋼,元帥真有高度的紀律性 你一馬當先地跑上了高嶺歷史事實證明,“大鍊鋼鐵”徹底失敗了。作為中國科學院院長的郭老為什麼忽略了科學態度和“嚴肅、嚴謹、嚴密”的精神呢。 在文化方面,他還填過一首詩《紅透專深(調寄十六字令)》: 紅!雙反之火正熊熊,燒五氣,努力學工農。透!鍛鍊須從勞動受,新八路,今日又從頭。專!技術革新在眼前,學科學,戰向地球宣!…… 此外,為使形式服從內容,郭沫若把詞牌“聲聲慢”,改為“聲聲快”,在詞前序語中說:“我如今和她(李清照)一首,但一反其意,以反映當前‘一天等於二十年’的大躍進高潮,因而把詞牌名改為‘聲聲快’。”詞曰: 轟轟烈烈,喜喜歡歡,親親熱熱密密,六億人民躍進,天崩地裂。一窮二白麵貌,要使它幾年消失!多益善,看今朝,遍地英雄豪傑。八大煌煌決議,十九字,已將路線總結。鼓足幹勁,爭赴上游須力!多快更兼好省,更增添,億噸鋼鐵。加緊地將社會主義建設。 這些為嵌入標語口號,而生硬拼湊的句子,能算是詩詞嗎?
郭老有些詩牽強附會,至今還讓人難以理解。如全民“滅四害”(“四害”為蒼蠅、蚊子、老鼠、麻雀。後來證明麻雀不是害蟲,而是益鳥),他寫了一首《咒麻雀》: 麻雀麻雀氣太官,天垮下來你不管。麻雀麻雀氣太闊,吃起米來如風颳。麻雀麻雀氣太暮,光是偷懶沒事做。麻雀麻雀氣太傲,既怕紅來又怕鬧。麻雀麻雀氣太嬌,雖有翅膀氣太高。你真是些混蛋鳥,五氣俱全到處跳。犯下罪惡幾千年,今天和你總清算。轟打毒掏齊進攻,最後放把烈火烘。連同五氣齊燒空,四害俱無天下同。還有一篇《四害餘生四海逃》,共有4首,只錄下小標題:一、蒼蠅逃向英國;二、麻雀逃向美國;三、蚊子逃向日本;四、老鼠逃向西德。對這四個資本主義國家,就算不講國際人道主義,也總不該己所不欲,嫁災於人吧。花卉是美麗的,一旦直接為政治口號服務,也會失去誘人的美感。如《水仙花》: 碧玉琢成的葉子,銀白色的花,簡簡單單,清清楚楚,到處為家。我們倒是反保守、反浪費的先河,活得省、活得快、活得好、活得多。人們叫我們是水仙,倒也不錯,只憑一勺水、幾粒石子過活。我們是促進派,而不是促退派,年年春節,為大家合唱迎春歌。
郭沫若先生在1958年4月出版了一本詩集《百花齊放》,載有101首寫花的詩,每種花都有一副木刻,十分精美。但是這些詠花詩,很多都負載著沉重的政治使命。《向日葵》: 我們的植物油,你可不要藐視,促進工業化,才好趕上約翰牛。 《美人蕉》: 我們總是嘔心喋血地從事生產,誰學得這種精神,就能又紅又專。 《雞冠花》: ‘鼓足幹勁,力爭上游,乘風破浪!’誰還沒聽見嗎?聾得太不像樣! 郭老這些配合形勢的即興之作,在內容上拼湊了一些當時的標語口號,缺少詩歌的意境之美。在文字上有的也欠推敲,如“透!鍛鍊須從勞動受”、“親親熱熱密密”等等,這些句子能說是“求得一字穩,耐得半宵寒”推敲錘鍊而得的詩的語言嗎?我痛心地為郭老的“大躍進”詩扼腕長嘆! 郭沫若先生才華橫溢,學貫中西,早期詩歌作品正氣凜然,警世勵人,是值得人們景仰的文化巨匠。但後來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下,隨波逐流,迷失自我,寫了一些迎合潮流的作品,雖然瑕不掩瑜,但也在一定程度上玷汙了他的清名。這是足以警示後人,引以為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