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屋前有一塊生產隊的倉庫場,到了冬天,倉庫場邊一個“火龍圈”的河內,經常有人掮了一把四五米長的“小搪婆”在河內掭蚌。
水鄉的河蚌長得如一位豐滿而又害羞的女子,靜默地等著你。掭蚌是一項技術活,要在三四米深的冰冷的河底掭到河蚌,確實要點本事。
一天,隊裡的倉庫場邊來了個頭戴解放帽,腳穿高筒雨鞋的老頭,老頭年年在冬至後來此掭蚌,這條小河對他不薄,每次來都會有收穫。
這條河內有沒有河蚌,似乎他知道,一搪婆下去,準能掭到一隻河蚌。我站在岸邊,看老頭子掭蚌看得樂此不疲。
河蚌藏身河泥,有的藏在瓦礫堆中,有紅殼蚌,清水蚌,小湖蚌,老湖蚌。河底深淺不一,老頭掭蚌,全憑手裡的技巧和感覺,搪婆探到河底,五隻鐵爪在河泥裡梳走,岸上的老頭手握搪婆竹柄能感覺判斷出是瓦礫、碗爿、缸爿、磚塊,還是河蚌。河蚌輪廊囫圇,表面光滑,也有三角蚌,鐵齒碰到河蚌,老頭不急不慢,把竹杆擱在肩頭,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包“飛馬牌”香菸抽出點了一支。抽完一支菸,老頭在寒風中搓了搓雙手,長短著腳,兩隻手一上一下握住竹柄在河底來回拖動搪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河面。河底,搪婆牽牽絆絆,磕磕碰碰,碰到河蚌一隻翹角,他一個使勁,竹杆一彎,把搪婆摳進河泥,把河蚌從河泥中一點點掭起,掭到河蚌,老頭把竹柄一寸一寸往岸邊拖,河蚌起水,河面蕩起漣漪。
有時,一搪婆起來,掭上來的是隻帶泥的死蚌和空殼河蚌。
河底掭蚌,對老頭來說唾手可得。小半日工夫,竹籃裡已有六七隻河蚌,個兒有大有小,有的河蚌張開蚌殼翕動軟體,有的張嘴突然向你噴出一股水來。
掭蚌結束,老頭將河蚌洗淨,與搪婆一起擔在肩上邁開步子直往回趕。
晚上,一份風味獨特的蚌肉燒青菜燒成,老頭舀上一碗黃酒,吃得一天的疲勞全消。
每年冬至,我們農村裡人都愛吃蚌肉燒青菜,蚌的鮮味不輸螄螺。
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之初,常熟農村掀起一股“養蚌潮”,我家也做了網箱,用河蚌、湖蚌在內河養過蚌珠,結果血本無歸。
注:此文圖片為下甲河內生長的河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