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於元(筆名草根,青島市作家協會會員,青島當代文學研究會會員)
提筆,總在徘徊;欲罷,不忍!魁岸山立的身影,明澈水生的眸子,一個塞北的漢子,時常爬上記憶,在故里,在夢中,在我燦笑的夕照裡……
他是我鄰村的學長,未能“同窗”,卻愛憐猶如兄弟!我熱呼他喜紅哥吧!
我是瞻仰共和國的紅旗,踏進半島名流中學的。
那年,我身背媽媽剛拆洗一新的被褥,行走在去縣城的彎彎小路上!秋陽流火,山林蔥茂,清風不透啊!那時的我,矮小孱弱,童年上山背柴的雙肩,今日,忽覺沉沉,汗水流淌……
涉過一條小河,我真的走不動了!不意中,抬頭望,不遠的白楊堤岸上,有人向我招呼:啊,你是於家的元吧?!來,樹蔭下一歇!
“呀,你是韓家喜紅哥吧!?。”
在去縣城讀書途中,我們邂逅了!
紅哥豪爽地從我肩上接過行李,掛在他的小扁擔上,絕路逢生,怎可不喜出望外?!“小扁擔啊,顫悠悠,哥挑前來,我跟後……”!秋陽如焰,兄弟氣喘吁吁,爬上近城的山村陡山石坡,他回城裡師範就學,我去亭山苦讀。
幾年過去,喜紅哥走上教壇,成為一名新兵。
球場上,一名籃球主將,龍睛虎眼,紅衫飄飄,他贏來幾多豔光和傾慕?……
他,要“文”,嘴兒嘎嘎;要“理”,可謂“大納”,初登講壇,一鳴驚師呀!
他從走馬“主任”,一路風調雨順,一直擢升為“一校之長”!這兒,是鄉里大鎮,“山花綠草”,也有香風飄!
時光電閃,那秋,我關閉書桌,又邁向爐火正紅的鍊鋼高爐旁!白日拉車運碳,夜晚,便去城廂公安局內輾軋石子,通宵達旦……
終於,那天,欲穿的望眼,和喜紅哥連成一線,我倆相逢了!他呀,在挑筐運土,滿身灰塵的後影,恍忽如夢,可真的飛躍我目前!啊,哦!紅哥罹難了!再抬頭,驚愕中,一位哨兵持槍而立,肅然, 凜然!啊,我看見他了!是他,是他,挑筐的擔子,揚塵中飛轉,風風急急……
再放眼,那不是我“完小”的李校長?他呀,“升官”了,正在群囚中,往來“揮鞭”……
我啊,多想近前,作無聲的呼喊:我的師長,我的兄弟,讓我“進圍”,看你一眼,二眼!那時,正讀高中的我,只能悄悄落淚,心顫,一瞬間,心海一片荒原,想放聲,涼淚灑向何邊?……
那年月,雲聚霧散,“話本”無邊,據傳,小戲粉墨唱演的一天,幾位花衣村姑,腰挎小籃,雲集法院門前:
他應是我的“戀”,為啥不娶俺?……
他本我的婿,為何又心變?……
是“告狀”,是“爭夫”,是目望葡萄總說酸?誰人刨根問底去細研?!
我強勢的校長,大約,禍起口端……
又過幾年,我也踏上杏壇!
又是一個暑期,我再回故里,在紅哥村舍水草畔,我們相遇了!他牽著一頭黃牛,綠草叢裡,牛兒吃得歡!對襟小白褂,一頂舊草帽,故舊相逢,本是歡顏,可今日,不言刀鉸,卻也悽悽慘慘!我急步趨前,舒開雙手,啊,眨眼間,紅哥苦笑伸拳:元啊,快點回家吧!你看我的泥手,老繭……
呀,淒雨霜寒,我的紅哥已成野老農夫了!腮邊點點灰塵,鬍鬚參差蓋面,唯一雙濃眉俊眼,慼慼忽閃,依然,依然……
哦,紅哥從煙臺“解甲歸田”了!囹圄中,他結識到厄運中的患難……
凝望著牽牛牧草的書生,我哽噎了,說些什麼,可慰平友哥泣血的心田?重振他對生活的依戀?此瞬,我有的是,真淚湧動,書頁字行中,哀嘆,哀嘆!多想從挎包裡掏出幾包餅乾,這上乘的禮品,溝邊畫個圓!可轉念,是憐憫?是濟貧?一個苦酸的書生我呀,心瀾在突突翻卷……
這是我見紅哥的最後一面!是苦別!沒言,再見!!
回望,拋掉身上的“袈裟”,脫去飄豔的衣衫,我眼前,忽而一亮,只見,野嶺,秋紅飛花;天際,矞雲湧浪,這五光十色的江湖啊,愛,無疆的大愛,才是環宇的“真秀”;情,海河的深情,才是百靈的“高魂”!唯其,不會隨風飄移,隨波逐流!
於元2020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