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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詠:歡賞為知音,山川壯情懷

提起祖詠,感覺總是有些奇怪,說他聲名不彰吧,可他那首《終南望餘雪》是廣為人知,特別是《兒童唐詩選》是必有的;要說大家都熟悉吧,可除了這首詩,加上他考試時的那個典故,幾乎就是他的全部了。

有人將唐代詩人作了個排序,有所謂二聖及上、下三十六賢之說,祖詠是在下三十六賢之列,但這其中如果說要同宋之問、姚合、盧照鄰這些人相比,他又要差了許多,當然,與那些“大曆十才子”為列,也有些委屈他了,比上雖不足,比下卻是綽綽有餘。

他那個典故太有名了,不知是因此而使這詩揚名,還是這詩寫得是真好,我愚鈍,我並沒有覺得這詩有多麼好,只是對他在考場上的作派有些好奇罷了。

這典故說的是他參加進士考試,題目叫《望終南餘雪》,規定必須寫六韻十二句的五言排律詩,但他卻寫了四句便交卷,考官問為何,答曰:“意盡”,結果當然是落第而歸。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這便是祖詠寫的答案,讀來確是清冷得緊,寥寥數語,便將遠山的景緻帶著一股寒氣,將讀者包裹,不僅詩意濃濃,且有很強的畫面感,故而以此作畫者多多。

後世對此詩是一片的讚揚之聲,在很多文章中,甚至將它同關心人民疾苦聯絡在一起,有著悲天憫人的襟懷,雖然有些牽強,但硬要扯在一起,倒也無可厚非。

科舉乃入仕必經之路,誰能兒戲對之,但透過這典故可以看出,祖詠是一個性很強之人,他不願作畫蛇添足的無病呻吟,這當然是以文才作後盾的,他看來對出仕看得也不甚太重,不然是斷然不敢行如此狂傲之舉的。

古代應試所作的詩帖數以萬計,唯這一首流傳於世且戶吟弦誦,這不得不佩服祖詠灑脫的性情,以及不委屈自己的勇氣。

祖詠的狂放在當時很是出名,相對於考試時不按常規出牌,他落第後又大狂了一把,寫了幾句牢騷話更是張揚,這讓官方家很是不爽,這便是那首《尚書省門吟》。

落去他,兩兩三三戴帽子。

日暮祖侯吟一聲,長安竹柏皆枯死。

以前讀柳永時,當他被皇帝一聲“且去填詞”趕下殿去後,乾脆以“奉旨填詞柳三變”的“白衣卿相”自嘲;而祖詠這幾句可就嚴重多了,他簡直是在詛咒,語言不可謂不過激,這恐怕不是一個狂放不羈就能概括了。

是金子,總是要放光的,他再考時便如願考上了,年齡大概在25歲左右,在那“五十少進士”的時代,也算是得志得很早了。

要知道那個時候正是權相李林甫當值,連杜甫考都被其以“野無遺賢”為由,一個都沒錄取,而祖詠這一榜考中進士的也只區區21人,如此看來,祖詠的文才是被時人所認可的。

考上是一回事,被授職為官是另一回事,祖詠雖然高中進士,卻遲遲沒能授官,不走後門,事事不暢,古今同例,想這祖詠如此自負之人,不會像王維和李白這些人,投貼拜謁的鑽營,這同他的個性是密切相關的。

好在宰相張說識得他的才能,經其舉薦,祖詠就職駕部員外郎,這個職務有些特別,屬於兵部次官,似乎是如“弼馬溫”一般的掌管馬匹一類的軍用物資,而我總覺得應該屬於禮部,因為,祖詠掌管的是輿輦之事。

員外郎的職位不低了,應該屬於六品上的官職,相比那些去地方縣上當個主簿或縣尉的進士,那要高出許多,所以我說這是個很奇怪的官職,我對此無甚研究,就些打住。

張說也算是大文人一枚了,後來的一代名相張九齡便他發現並舉薦的,賀知章、王維、王翰這些大詩人亦與他多有交集,所以,祖詠同這些當世名士們也詩酒唱和,其樂融融。

隨著張說罷相,祖詠也被免官回了洛陽老家,仕途就此終結,他也看透的朝廷中的勾心鬥角,醜態永珍,心生厭惡之感,正好,他的好友王翰去汝州任職,順路來洛陽看望他,他閒著無事,遂同其一起去汝州遊玩。

王翰也是個詩壇名人,一首《涼州詞》天下聞名,家家都在吟詠著那“葡萄美酒夜光杯”,他也是因同張說相交而被貶官,二人同病相憐又惺惺相惜。

汝州現在僅是一縣級市,當年可是歷代郡州治所的名聲響亮之地,而在隋朝時,還是直隸州府,此處山水秀美,氣候宜人,在都市喧囂中脫身來此的祖詠,立即被這裡的美景所吸引。

於是,他作了個重要決定,舉家遷來此地,他變賣了洛陽家產,估計也不值幾個錢,但王翰卻是個富豪,在其資助下,祖詠在汝墳建了個山莊,效陶淵明的桃花源,在牧歌聲中,過起了隱居般的田園生活。

鳥雀垂窗柳,虹霓出澗雲。

山中無外事,樵唱有時聞。

汝州離洛陽算太遠,百公里不到,他的山莊迅速成為文人們聚會的休閒場所,“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王維、盧象等名人都常來此小聚且留有詩作,如王維的《過香積寺》便是作於此處。

祖詠的身體應該很是不好,也沒有史料提到他如李白一樣放歌縱酒,但是,在他的詩中卻多有反映。

失路農為業,移家到汝墳;

獨愁常廢卷,多病久離群。

他並非苦呤詩人,其詩作後世是將其歸於山水田園之餘韻,想他漁樵往來,閒耕自娛,雖不遊山遠足,卻也自得其樂,然46歲便倏忽而逝,定是其體弱多病所致。

祖詠雖放蕩不羈,心高氣傲,但他還是嚮往著能建功立業,為國家成就一番事業,在高適和岑參等邊塞詩人以後,還是有很多文人想去軍旅博得出身,當時的西部邊陲烽煙四起,於是在他們心中亦湧動著從軍的慾望。

其實,並非只有親身經歷過沙場或去過邊塞之人,才能寫出好的邊塞詩歌,楊炯的《從軍行》,李賀的《雁門太守行》等等,都是邊塞詩歌中的佼佼者,而作者都從未涉足過疆場。

祖詠那病秧子身體如李賀一般,當然是與疆場無緣的,但他偶爾寫出的邊塞詩歌卻也是上品佳作,這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望薊門》,也可說是他的代表作。

燕臺一去客心驚,笳鼓喧喧漢將營;

萬里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

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雲山擁薊城;

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雖然沒有踏進沙場半步,他這首詩卻寫波瀾壯闊,氣象萬千,真是不輸那“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緊張和悲壯,你似乎能從這笳鼓聲中體味到那即將到來的血戰,那獵獵的旌旗,伴著詩人的雄心在長空中激盪。

詩的頸聯為名句,熄火、胡月、雲山、薊城,天上地下,何等的雄壯,讀來頓生壯氣,將詩人意欲立功邊塞,以酬平生之志的雄心,描繪得是無以復加。

祖詠在正史中是沒有記載的,他的事蹟主要是見於一些唐人筆記,零星散亂,不成系統,但他在科場中的那段故事卻是家喻戶曉,也成就了他的聲名。

而當他仕途窮促,寄情山水之時,在那山莊“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唱和時,包括他自己在內的很多詩人,都留下了很多的詩作,也為他的生平稍稍作了些彌補,從而不至於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幸哉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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