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投明師,勿投名師”——武術界這句話對任何一個行業的學藝都是一樣的,這句話不知語重心長地流傳了多久,以致影響頗巨。一些見諸文字的宣傳,過去直言某某名師,現在則一定要抹去師字前面的“名”,彆彆扭扭地執意換上一個“明”字。其意要麼是在暗示:別看我缺乏名氣,可肚裡有真東西;要麼是在強調:我雖然有點名氣,但絕非有名無實之輩。
顧名思義,名師乃有名之師,明師乃明白之師,名師可按名索“驥”,明師則可遇不可求。訪師已屬不易,訪到後如何甄別其是實“名”,是虛“名”,是真正的“明”,還是自詡的“明”,這一點尤為不易。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求訪者不可不察。
其一,“名”而不“明”。這樣老師自身本領高強,受人仰慕,遂“名而優則師”,廣開教授之門。但老師功夫再高,造詣再深,充其量也就是個好把式、好拳家,未必就是好老師。典型的如金庸筆下的郭靖郭大俠,身負蓋世武功,卻“茶壺煮餃子,肚子裡有倒不出”,一輩子沒教出個像樣徒弟來。故此“名”實為名家之名,並非名師之名。這樣的名師,好處是可供弟子出去拉大旗做虎皮。一些專門“投名”“拜腕兒”的弟子,醉翁之意不在“藝”,在乎的正是老師的金字招牌。而專為求藝的弟子,難免耗時誤事,獲益不多。這當中開明的老師尚肯為弟子負責,會主動讓你另尋明師。遺憾的是,更多的老師往往為名所累,放不下架子自省:弟子沒出息那是因為你不努力,與師何干,老師始終都是最優秀的嘛。如此這般時間長了,作弟子的留既不甘,離又難捨,那感覺比“雞肋”還“雞肋”。
其二,“明”而不“名”。這種情況儘管少見,但畢竟還是存在。中國人的傳統裡還有一種“逃名”的說法,早年間的明師確有只求傳藝不求聞達的隱者。如自然門大俠杜心武的老師徐矮子就是一例,傳下了一個門派的武功,自己卻只留下個姓氏和體貌特徵,並無生平事蹟傳揚。所謂“可遇不可求”即言此類,能遇到這樣老師,真應了那個俗而又俗的字眼兒——緣份。
其三,既“明”且“名”。前面說了,能稱得上“武術家”的,不見得能當得起一個“師”字。師者為何,傳道授業解惑也。明師“明”在哪裡?傳道須通道,授業須明法,解惑須曉理,此固然是明師根本,但更根本的則在於使從學者通道、使從學者明法、使從學者曉理。這才是做老師的職業標準。老師的價值不在於自身水平多高,而在於能否教出夠水平的徒弟來。國外某游泳隊取得世界冠軍後,隊員興奮得將教練拋入泳池,結果教練卻不會水。此君雖然狼狽,卻仍不失為明師。可知,鑑別明師的訣竅就在於考察其弟子是否在老師指導下有所成就。雖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弟子個個沒出息,也說明老師傳道授業解惑的能力很有限。弟子有出息,為師者想不揚名卻也難。所以真正的明師,往往“師而優則名”,真正的名師,必定同時也是明師。如形意門的劉奇蘭,教出了不少形意大家,自己儘管並不張揚,可仍然聲名顯赫。其他如李存義、尚雲祥、孫祿堂、楊澄甫、董海川等等諸公皆如是。能遇到這樣老師,那是你三生有幸,偷著樂去吧!
其四,既不“明”也不“名”。日常所見之庸師已是誤人子弟,畢竟還能實事求是對己對人。卻有一類不安於寂寞的“偽明師”,瓶子不滿卻喜歡晃呀晃,對自己竭力炒作、包裝、極力標榜、張揚,手段不一而足,逢人便作明師狀雲山霧罩故弄玄虛。中國人民大學金正昆教授說:能夠把簡單的東西複雜化,這是教授。那麼,能夠把複雜的東西通俗地講給你,這是真明師。而偽明師則不然。見面要麼一通玄而又玄的“盤道”,讓你肅然起敬;要麼捧出一摞“證書”、合影,給你大講特講自己如何過五關斬六將,讓你堅信老師不是浪得虛名;要麼給你來上幾手“釦子活兒”,摔你個七葷八素,讓你領教一下老師真功夫的“樣品”,以為自己掘到了寶貝。真明師看重的是弟子的成長,偽明師看重的是弟子的腰包。真明師把弟子看作武林的共同財產,鼓勵弟子“藝精於專而不忌博”,偽明師把弟子當作自己的私有財產,容不得弟子的“叛逆”,要求弟子從一而終。投了這樣的老師,就如同上了賊船,真是痛而又痛,痛何如哉!於是,辨別明師就還需要看弟子跟老師是否保持長期來往。常來往的,說明老師德藝雙馨,有值得弟子聚在身邊的人格魅力和領你不斷邁向高層次的指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