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很冷,清瘦的我身上沒有一點脂肪,所有的冷都是熬過去的。喜歡冬天裡溫暖的事物,比如火苗、熱水,比如那些靜悄悄佔滿心房的感動。慶幸生命裡多出一個大哥,隔著冰冷的手機螢幕,他暖暖的,一直走向我。
上個月是女兒的十六歲生日,由於工作和時間衝突,我沒能給她準備生日禮物,作為母親我是遺憾的。十天前趁著休息日,我去了新華書店,想給女兒補上遲到的生日禮物。書店的書實在太多,向工作人員諮詢卻不如人意,她們推薦的書要麼女兒已經讀過,要麼已經添置在家。兩層樓的書店竟不知道該買什麼?忽然靈光乍現,不如問問李東輝老師。是的,相識以來我一直這麼叫他。訊息發出去,卻並不抱希望他能回覆,也許我的資訊早被他的眾多書友淹沒,也許他並不能想起我,也許此刻他還在午休,也許我有些唐突和冒昧。算了吧,我繼續在書架前尋找,首先選定了史鐵生的《我與地壇》,史鐵生的書其實我沒讀過,但曾在李東輝老師的朋友圈瀏覽過,我下意識的記住了他多次提到的史鐵生。
手機的提示燈閃了,李東輝老師很快給來回復。“雅心,方便語音嗎?”我禮節的回過去:“可以,我聽您說。”語音通話的鈴聲響起來,接通時聽見了他真實的嗓音,那聲音很溫和,讓我提起來的忐忑和不安慢慢緩下來,老師說:“很難得有人喜歡到書店買書,無論你是給女兒還是自己挑選,我都非常樂意推薦,我們先聊書吧……”從史鐵生到餘秋雨,再到卡爾維諾,我們聊書、聊寫作、聊生活。老師沒有一點兒架子,我告訴他女兒並不信我,不信我能認識一名真正的作家,他在電話裡笑得很爽朗,他說下次出書時一定親自署名給我寄來,那樣可以向女兒最好的證明。他還說認識我並不以一個作家的身份,我們該是千萬人中沒有錯過的緣分。如果我不曾注意過他的文字,不曾留心一個盲人,如果我沒有寫那篇《看見》,如果劉莉老師不曾轉給他,如果他沒能及時的讀到,如果還存在很多變數,我們都將無法相遇。當老師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在我眼裡真不像一個作家。我相信人格的魅力,像此刻我們該是相互吸引的,這種情愫乾淨而聖潔。東輝老師提了一個要求,他希望我們可以兄妹相稱,喊出“大哥”的時候他已經是我一輩子的兄長。哥說過幾天是他新書的作品研討會,會上的發言只想說一件事“我的寫作無關名利……”。忽然想起曾讀過他的一段文字:“真正的寫作,是內心的呢喃,是心魂的投奔,是自我修煉的過程,自我修煉的過程不是昂首挺胸,勇往直前,而是在左右蒼茫間撥開迷霧,為生命的行走明確一個方向;真正的寫作,是在虛無與絕望中給生命找出活下去的理由,是在現實與夢想,黑暗與光明,懷疑與信仰之間為自己尋出一條路來……”是的,我堅信,命運蒙上了他的眼睛,卻賦予他格外通透的內心。
短短的82分鐘語音通話結束了,哥說他此刻正在書房,天氣晴朗,陽光暖暖的。掛電話時哥說了最後一句:“世間最美的線條不是畫出來的,而是流淌出來的……”我琢磨著,哥何嘗不是那根生命流淌出來的線條?我又忘了剛才他推薦的書名,他說一會兒重新發來,想著暗示他發語音,他卻大咧咧說發文字也不麻煩。這通電話打破了我們之間所有的疏離,我眼裡的他沒有作家的光環,他只是我的大哥,一個眼盲心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