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失格》的作者是日本作家大宰治。大宰治生於1909年,本名津島修治,大宰治出身地主家庭,一生被疾病和內心痛苦折磨。《人間失格》發表於1948年,同年大宰治自殺身亡。《人間失格》書中的主人公大庭葉藏,其出身和經歷與大宰治高度契合,因此世人將《人間失格》看作是大宰治的生命獨白,是自傳體小說。
那麼怎麼理解主人公大庭葉藏呢?
魯迅評價大宰治“精神的潔癖,讓像太宰治一樣的人容不得半點的傷害,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卑微而自由。他想要打破什麼,卻又沒有方向,他的痛苦在於他用心看著漆黑的世界。”魯迅目光如炬,“像匕首,似投槍”,對大宰治的總結是精準的,評價顯然是正面的。但不管怎麼說,小說主人公大庭葉藏是個悲劇人物,他“精神的潔癖”毀滅著自己,同時傷害著她人。如果我們有女兒,肯定希望離葉藏越遠越好,如果我們有兒子,誰會希望成為葉藏第二呢?
只有深陷其中的女人們像飛蛾撲火一樣,燃燒著自己,維繫著搖曳欲熄的生命燭光吧。酒吧老闆娘認為葉藏即使喝酒也是一個“率真、乖巧、誠實、幽默、神一樣的好孩子”。雜誌社編輯靜子對葉藏說:”很多女人都想為你做點什麼,真是忍不住,你看上去那樣孤獨,你那鬱鬱寡歡的樣子,看著讓人心疼。”
而有女人緣的葉藏,在男人眼裡就是個廢物。葉藏家裡的代言人比目魚聽說葉藏想要畫畫,“……聳聳肩笑了起來,我(指葉藏)永遠也不會忘記他那張狡猾的臉,他那笑容帶著的輕蔑與不屑。要是能把人世比作大海,那麼他這笑就像深深的海底晃過的一抹陰暗的影子。正是從比目魚的這種笑裡,我窺視到了成人世界生活的奧秘”。另一個男人,葉藏在東京唯一的朋友堀木,只是把他當成一個鄉巴佬,當成一個處事圓滑、只會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公子哥。堀木在葉藏面前充滿了優越感,葉藏對堀木來講就是缺錢時的錢袋子,可以隨時呼喚、隨意支配的可憐蟲罷了。
那麼,這個看似拘謹畏縮、心靈閉塞、神態頹廢、行為浪蕩、自我放棄,以至於失去做人資格的人,為什麼會受人關注呢?是因為即使失去了做人的資格,葉藏還保持著乾淨的內心嗎?是葉藏用自毀自棄的方式守護自我的過程讓人感動嗎?是葉藏抗拒、掙扎的苦楚,有時也在我們的內心一閃而過嗎?是葉藏的性格特徵和行為方式,對映著著我們曾經的影子嗎?難道葉藏喚起了我們深藏內心的、幾乎鏽蝕的、不為人知的、甚至也不被自己察覺的悲憫之情?難道我們也喪失過做人的資格?
魯迅說精神潔癖,是大宰治一切行為和意識的根源。幼年的葉藏說“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為什麼抱歉呢?因為敏感的葉藏看到了人性的善變與醜惡,他聽到了人們虛偽的寒暄和謊言,他遭到了傭人們齷齪地侵擾,他感觸人們是那樣的功利與無趣,他為自己也是他們的一員而抱歉。他不想成為那樣的人,但他無能為力。他要做的就是偽裝自己,將自己內心與外界隔絕起來。而對現實的恐懼,對心靈的守護,讓他膽顫心驚,痛苦萬分。他不能接受這個在別人眼裡天真活潑的自己,他為自己畫了一張像,一張魔鬼像,這就是他眼中的自己。
我們的自畫像是什麼呢?我們討厭自己嗎?我們在把理想的自己與現實的自己比較時,是憤怒、悲哀、嫌棄、愛憐還是心安理得?我們討厭周邊的人嗎?同事、同學甚至親人?我們討厭人類嗎?進化了上萬年,有人還在忍受著飢餓,有人還在沐浴著戰火,作為其中的一員,我們不慚愧、不“抱歉”嗎?
葉藏是誰?他可能在你面前悠悠地走著,他可能在人群中放浪地笑著,他可能正在透著浴室的鏡子,面對裸露的自己呆呆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