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金斯伯格(Allen Ginsberg,曾譯作艾倫·金斯堡,1926―1997),美國“垮掉一代”代表詩人,20世紀世界著名詩人之一。他在1950年代便以其反主流文化、驚世駭俗的長詩《嚎叫》一舉成名。1974年獲美國全國圖書獎,入選美國藝術文學院院士,1995年獲美國普利策詩歌獎最後提名。金斯伯格生於美國新澤西州紐瓦克市。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後,做過多種短工,更多是“在路上”流浪,後到舊金山,最後在紐約定居。作為社會活動家,批評家,“嬉皮士”先驅和“反叛”青年的思想代表,其足跡遍及世界各地。1984年曾到中國訪問。其詩作明顯受益於布萊克、龐德、W.C. 威廉斯等,尤其是惠特曼的影響,衝破了二戰後以艾略特為首的美國詩壇學院派藩籬,主張“一切都可以入詩”,“詩語言應來自口語,能吟唱、朗讀”,對美國當代詩歌藉助於音樂朗誦走向大眾化有深遠影響。與此同時他的寫作及生活方式催生了美國六十年代開始的反戰、黑人民權運動、生態環境保護、婦女解放及性革命,給美國四十年來文學、音樂、政治以及抗議運動注入了新的精神,其影響持續至今。
在阿波里奈墓前……總會有一天
人們將會認識未來
而不必為此認知而死
1
在美國總統出現於法國參加各國首腦會議那天
我參觀了拉雪茲公墓拜謁阿波里奈的遺骨
就算是在藍色奧利的機場吧,那個春日的清澈籠在
巴黎的天空
艾森豪威爾從他美國的墳場飛過來
而在法國人的拉雪茲公墓上空
升起濃如大麻煙的虛幻迷霧
我和彼得·沃洛夫斯基緩緩穿行在拉雪茲公墓,
知道彼此都有死去的一天
因此我們在城市一樣的微型永恆中輕挽著手
.
公路和大街的標識岩石和山坡以及各家各戶門前的宅名
尋找那虛空中著名法國人失蹤的地址
向他無望的史前柱石敬以我們小小的罪行
將我那曇花一現的美國《嚎叫》置於他無聲的
《卡里格拉姆》上
讓他同詩人的X光眼睛閱讀這些詩行
因他奇蹟一般朗誦了他自己在塞納河上死亡的抒情詩
但願某個狂放的小和尚會把他的冊子放上我的墳墓讓上帝
在天堂寒冷的冬夜閱讀我的詩
我們的手早已經從那個地方消失我的著隻手在巴黎的一間
小屋裡寫著
.
啊威廉姆你的大腦裡裝滿了何等勇氣什麼是死亡
我尋遍了墓地可還是找不到你的墓
在你的詩中你說那奇異的頭顱繃帶是何用意
呵莊嚴惡臭的骷髏你要說的一切是烏有
而這根本算不得是個答案
.
無法開著汽車進入著六英寸的墳而這宇宙卻是座
大得足以裝下一切的陵寢
這宇宙是個墳場我獨自徘徊在這裡
緬想五十年前阿波里奈就在這同一條街上
他的瘋狂就要到來而熱內與我們一起偷竊書籍
西方又一次陷入戰爭而誰的明智自殺會矯正一切
吉約姆吉約姆我多麼羨慕你的名聲你對美國文化
作出的貢獻
在你的墓區周圍環繞了有關死亡冗長的牛屎瘋話
從墓中走出來透過我思想的門交談吧
創造一大串新意象海洋的俳句莫斯科藍色的計程車
和佛陀的黑人雕像
在你以前生存的留聲機唱片上為我祈禱吧
用那繞樑的傷心嗓子和深沉甜蜜的頌神樂音容 悲傷
像第一次世界大戰一樣沙沙作響
我已吞下你從墓地和凡高的耳朵以及阿託德的瘋人魔根裡送出的羅卜
我會披上法國詩歌的黑色鬥蓬行走在
紐約的大街上
臨場吟頌我們在巴黎拉雪茲公墓的對話
還有未來的詩歌,它們的靈感來自血流一樣滲入您
墓中的陽光
2
就在巴黎,在這裡,我是你的客人,呵友好的陰影
馬克斯·雅各布未到場的手
青年時代的畢加索為我擔來一桶地中海
我自己參加了盧梭的古老紅色宴會我吃下他的手提琴
在巴多拉伏瓦舉行的盛大聚會沒在
阿爾及利亞的教科書中出現
布瓦德布羅的查拉解釋著
機關槍的鍊金術
他哭泣著把我譯成瑞典語
藍紫色的領帶和黑色的褲子穿戴整齊
甜蜜的紫紅鬍鬚從他臉上生出像
掛在無政府主義的苔蘚
他不斷地嘮叨與安德列·布魯東的爭吵
而他卻在某一天幫這人梳清了金色的鬍鬚
年老的布萊茲·松德拉請我進了書房他疲憊地
談起漫長無邊的西伯利亞
雅克·瓦謝請我參觀他可怕的手槍收藏
可憐的科克多被一度了不起的哈迪約弄得傷心
他最後的念頭讓我昏眩
雨果寫了一封給死神的介紹信
而紀德卻讚揚電話和其它偉大的發明
他們大體上達成一致可他卻喋喋不休地說到歐薄荷內衣
無論如何他深深地喝下了惠特曼的草還被
所有名叫科羅拉多的傷者弄的心碎
美國的王子們捧著子母彈和棒球而來
啊吉約姆世界如此容易就陷入戰爭好像這麼容易
你知道嗎偉大的政治古典主義者們曾準備入侵蒙帕那斯
沒有一枝先知的桂枝為他們的前額鋪上綠色
他們的枕上沒有一絲綠色因為戰爭之後沒有了桂枝——
馬雅可夫斯基來了他在嘔吐
3
回過頭來坐在你的墓前凝視你粗糙的柱石
一塊薄薄的大理石如一尊未完成的陰莖
一隻十字架褪成了岩石的顏色兩首詩擱在石上
一是《倒置的心》
另一首是《你預備像我一樣迎接我所預言的天才吉約姆阿波里奈德柯斯托威茨基嗎?》
有人用果醬瓶裝滿菊花放在墓前還有一枝
5或10美分錢超現實主義大字員的搪瓷玫瑰
插滿鮮花和一顆倒置的心的小小快樂的墳墓
在一棵佈滿密密苔蘚的樹下,我坐在彎彎的樹幹下
夏日的枝葉傘形覆蓋在柱石之上這裡空無一人
這貓頭鷹的叫聲何等兇險吉約姆你近來可好?
他的鄰近是一棵樹
在那裡在地底堆積的交叉枯骨或許是黃色的頭顱下
還有我口袋裡這些印好的《酒精》詩
他的聲音在博物館
如今中年的腳步走在卵石路上
一個男人凝視著這個名字並向那座
有焚屍爐的大樓走去
同樣的天空在雲間翻卷像戰爭期間
在河上的地中海的日子
在戀愛中飲酒的阿波羅偶爾飲用鴉片
他吸入了光
當他出來時我們一定感受到了聖日爾曼的震驚
雅各布和畢加索在黑暗中咳嗽
一條繃帶開啟而頭顱還留在床上伸開的
臃腫手指神秘和自我已經遠去
街上教堂的塔尖上鐘聲嗚響慄樹上鳥兒做成的腫塊
布勒蒙家族躺在附近基督在他們的墓中懸著寬敞的胸脯十分性感
我的香菸在雙膝中冒煙將我的詩頁填滿了煙與火苗
一隻螞蟻爬過我的燈心絨袖子我靠在上面的這棵樹
緩緩的成長
草叢和樹枝穿過墳墓向上生長一道銀色的蛛網在大理石上熠熠生光
我被埋在這裡坐在一棵樹下守衛著自己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