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籠,溫暖的記憶
每當天氣轉冷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小時候用來烤火取暖的火籠。
我的家鄉在粵西山區,從前農村沒有什麼汙染,空氣潔淨清新,所以冬天的氣溫普遍要比現在低。寒冷的冬天,拿什麼東西來取暖禦寒呢?火籠,可以說是當地的一種取暖神器。
火籠是由竹篾編織而成的,裡邊有一個碗狀陶器,叫“火籠缽”,用來裝木炭和火灰,外面有一個提手,很像一個小籃子。很多家庭自己編織火籠,只要買幾個火籠缽回來,砍一兩根老竹子,一天時間就可以編幾個。大部分人家到圩市去買,不貴,也就幾毛錢一個。當地村民嫁女的嫁妝裡,一般都有一對在竹篾上塗上紅顏料的火籠,寓意家庭溫暖幸福,日子紅紅火火。
那時不管大人小孩,幾乎人手一個火籠。用火籠取暖,我們土話叫“㷋”火籠(㷋,音談),把手放在火籠上面,㷋手,當然也可以㷋腳。用火籠來烤乾衣服,叫㷋衫褲。晚上睡覺前把火籠放到被窩裡㷋一㷋,被窩裡暖烘烘的,睡得特別香。
如果感到火籠不太暖和了,用小鏟子或小棍子插到裡面灰炭的周邊,輕輕撬動一下,將灰炭往中間壓一壓、擠一擠,馬上就會暖和起來。
我們讀小學的時候,最難熬的是冬天,特別是連陰雨天氣。那時我們的衣衫都比較單薄,很多同學沒有襪子穿,有一雙薄薄的解放鞋已經很不錯了。坐在四面透風的教室裡,腿腳哆嗦,牙齒打顫,雙手發抖都不想拿筆寫字,正如古詩所說“寒風吹我骨,嚴霜切我肌”。所以在冬天特別寒冷的時候,我們低年級的學生大部分都是帶著火籠回學校上課的。
有個別同學早上匆忙中把少量還沒有燃透的木炭埋到火籠裡,上課過程中突然冒出濃煙,嗆得前後左右鄰位的同學眼淚直流咳聲四起,整個課堂烏煙瘴氣,老師只得勒令這些同學把火籠拿到教室外面去。課間休息的時候,因為有些同學早上裝的是冷炭,根本沒燃起來,火籠是冷冰冰的,於是他們用小木棍把炭扒起來,向其他同學借個火種,有鼓起小嘴上氣不接下氣地吹火的,有單臂拿著火籠搖圈圈藉助風力生火的,搞得走廊煙塵滾滾,好不熱鬧。
一些上了年紀的教師,在寒冷刺骨的冬天也是提著一個火籠來上課的。老師把火籠放在講臺上,邊講課邊㷋手。實在要在黑板上板書,也是一手抓火籠一手拿粉筆。㷋火籠的老師讓我覺得有一種親切感。
我們經常放一些小番薯到火籠裡煨,等番薯變得柔軟,剝開有點焦黑的薯皮,味道特別香甜。有時也把幾顆花生放到火籠裡烤,看到微微冒煙趕快拿出來,放在兩手掌間顛蕩幾下冷卻,剝去花生殼後用手搓掉花生衣,吃起來滿口香脆。
小朋友經常追逐打鬧,時不時會打爛火籠缽。爛成幾片的火籠缽取出來容易,但要更換一隻新的進去就難了。不過我們有辦法,拿小刀或鋸條在火籠口那裡割(鋸)斷幾條竹篾,“夾硬”扳開火籠口把新的火籠缽塞進去。斷了部分篾條的火籠雖然齜牙咧嘴有點難看,但不影響㷋火的任何功能。
我的祖母到了冬天基本上就離不開火籠了,終日形影不離。她的火籠可以用好多年,外層的篾條已經變成黑褐色,油亮光滑,有點古色古香的味道。
祖母空閒的時候,無論坐著、站著、走著,都會雙手摟著火籠放在肚子前,用衣襟稍稍罩住,悠然自得、慈祥滿足。
有一年春節期間,我攜新婚妻子回老家過年。妻子是湖南人,看到我們鄉下的火籠挺實用的,建議帶兩個回去。當時交通不是很方便,我們沿途要乘汽車、坐輪船、擠火車,兩個火籠裝在一個行李袋裡,一路上如寶貝般小心呵護。這兩個千里迢迢帶到湖南的火籠,我們用了三四個冬天,除了取暖,更多的是用作“烘乾機”,在陰雨天給小孩烤尿片衣服鞋帽。後來火籠缽相繼自然破裂,當地找不到替換的,就沒有再用了。
火籠在那個年代,真的解決了人們冬天取暖禦寒的問題。家家戶戶煮飯炒菜都燒柴火,火籠取暖可就地取材,比現在充電的、灌水的熱水袋還方便實用,冷暖強弱還可手動自由調節呢。不過,隨著新一代農村青年傳統觀念的轉變,隨著農村用煤電替代燒柴草生活方式的進步,隨著綠色低碳理念的深入人心,火籠這種曾經的冬天生活必需品已經基本退出了歷史舞臺。
懷念當年的火籠,它曾在寒冷中帶給我們溫暖,陪伴我們從北風蕭瑟的冬天走向陽光明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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