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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吳志恩

有一段時間,無論走到哪裡,都要隨身帶上兩樣東西,一是隨時都能翻開的書,哪怕是本《讀者》,一是速寫本和鉛筆或水筆,開啟勾描,不厭其煩。

至今書房撂著一摞畫過的速寫本,厚薄開本各異,每每看到,多有感慨。

曾經見什麼畫什麼,窗外一個稍縱即逝的身影、堆在牆角的幾件掃具、陽臺上的綠植、等人無聊時候學校門口噴泉池子裡的睡蓮,或者愛人旅行帶回來的照片,興致起來,孩子舅舅小時候的薄到透明還帶著格子的作業本紙,學生丟棄的畫紙,拿來即用。

曾經跟著或者帶著大“部隊”赴太行或者黃山腳下,與浩浩蕩蕩的寫生大軍一起速寫。

也有過一個人輾轉數百里,遠赴豫西南深山,在寂寂無人的山道上勾描,山風松濤陣陣,畫完合上本子時已暮色四合,心裡是落寞和恐懼的,但那種徜徉在山野裡的快樂也無以復加,令人著迷。

我的師弟林強是獨行俠,曾背起行囊遠行,秦嶺羌塘川藏隨走隨停,有次夜行竟遭遇狼群,好不容易才擺脫危險,他講起來驚心動魄,卻又多豪邁而少悔意,現在他的油畫爐火純青。

比起來,我是個懶人,只覺得速寫簡單易行,單純的美感也可抓人,帶枝筆上路,省事卻饒有生趣。

在西方人的概念裡,速寫也是素描,到了我們這邊,素描彷彿只指長期素描了,速寫給另立了門戶。中國人向來有線描白描的概念和畫種,可能吳道子的“粉本”也能融進速寫的概念。

所以今天來看,國人的速寫大有發展空間和多種面貌,就日本平山鬱夫、加山又造幾位大師的速寫、線描來看,無論是否著色,其精神內涵和曼妙筆意,使人如飲醇酒。

對於前人,速寫更多的是蒐集素材,“搜盡奇峰打草稿”。

建築師則還要記錄資料,據說楊廷寶先生就隨身攜帶捲尺,好隨時丈量身邊好的設計(傢俱等)的尺度,齊康先生常常是手不釋筆,走哪兒畫哪兒,打著吊瓶,還要騰出一隻手畫速寫,哪怕是畫照片。

無數的畫家是從畫速寫畫過來的,葉淺予、黃胄大師是,何家英先生的線描,一出手就精準生動,也是非常好的速寫底子,據說史國良先生投考中央美院,直接帶著一麻袋速寫稿子過去,老先生們一看,焉有不收之理?於是一考即中。

我之痴迷速寫,是大約中學階段就有了興趣,到大學學國畫專業,戴成有先生一看線條,稱讚說“這才是國畫的線”,苗根源老師帶我們外出寫生,回來給我打了班級第一。

大學畢業後有寫生課、素描課、線描課,加上幾個朋友攛掇著整了個高考班,學生有時去美術書店回來說:老師,有些速寫書上的,還沒有您畫的好。這些讚譽,也促使我一度不捨速寫。

國內外速寫大師的名作,不由讀了很多,從拉斐爾、丟勒、席勒、德加、羅丹到唐寅、藍瑛、陳洪綬、任伯年到賀友直、劉繼卣、周思聰、陳丹青、袁武、徐默、趙秀煥、於小東、張文恆、蔡玉水、嶽海波,有些自己臨摹,還讓學生臨摹。

奈何我是個不專一的人,總不覺間“移情別戀”。

後來紙媒萎縮報紙沒了發行量,文藝副刊大幅關張,文友編輯逐漸淡出時,去看書展竟被周俊傑大師氣勢磅礴巨筆如椽的書風吸引,回來開始臨帖,一改大學階段喜愛的柳體而從顏體入手,並臨漢隸魏碑至今,無甚成就,聊以自娛。

中間又歡喜看瓷看陶看玉看硯看茶具傢俱看古建看民間美術,遍走省內偶或出省,這速寫,漸漸淡了。

最是人易忘初心。花花世界,隨時就被什麼吸引走了。好在迷人的都是美景美色美器美物,楚楚動人,君見猶憐,想想也就原諒自己了。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筆觸、文字、樂音正如水光山色,粼粼投射於人之心湖,好在藝術形式記下的左不過自然世界和人間百態,根基終究還是四個字:熱愛生活,我們的座右銘也應該是:好好活著。

當然,靜穆的偉大和質樸的高貴都令人神往,所以,單純樸素又豐富旖旎的速寫,有機會還將繼續。(2020年12月16日於鄭西)

又:不揣譾陋,以景物、花草靜物、人物分類附之於下,以紀念曾經的熱愛,水平有限,懇請大家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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