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王熙鳳與賈璉是否有曖昧關係一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問題。紅樓文字中有多處描寫出他們的關係親密非比尋常,以至於冷眼看賈府的焦大當眾說出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的話;甚至賈璉也說出了“她防我像防賊的,只許她同男人說話,不許我和女人說話,我和女人略近些,她就疑惑,她不論小叔子侄兒,大的小的,說說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可見,即使王熙鳳和賈蓉是清白的,他們之間的閒話也傳遍了寧榮二府。導致主子和僕人們都對此心存疑惑。
那麼王熙鳳和賈蓉是否真得有曖昧關係呢?筆者分析文字,發現王熙鳳和賈蓉是被誤解的,賈蓉不是王熙鳳的情人,而是她利益輸送的紐帶。
一、最經典的一段曖昧描寫,其實大有捉摸之處。對照後文,賈蓉確是鳳姐的利益輸送人無疑。劉姥姥一進大觀園,由鳳姐接待了劉姥姥。劉姥姥剛想表明此次的來意,就在這個當口,賈蓉涎嘻嘻地進來,跟王熙鳳借玻璃炕瓶,鳳姐本想婉拒,但是賈蓉看出了鳳姐說得是謊話,這裡且看看賈蓉的醜態:
賈蓉聽著,嘻嘻的笑著,在炕沿上半跪道:“嬸子若不借,又說我不會說話了,又挨一頓好打呢。嬸子只當可憐侄兒罷。”鳳姐笑道:“也沒見你們,王家的東西都是好的不成?你們那裡放著那些好東西,只是看不見,偏我的就是好的。”賈蓉笑道:“那裡有這個好呢!只求開恩罷。”鳳姐道:“若碰一點兒,你可仔細你的皮!”
當時在場的有平兒,周瑞家的還有劉姥姥,你單看賈蓉自然而然地當著外人對王熙鳳說得這些曖昧不清的話,再聯絡王熙鳳對賈瑞的陰狠手段,料想王熙鳳此時應該厲聲呵斥賈蓉,說出‘扯你孃的臊’,‘給你一頓好打’之類的話才對。但是王熙鳳此刻卻是粉面含春,笑著迴應,而且字裡行間毫無生氣的意思,倒充滿了寵溺之情。王熙鳳的反應又如何理解呢?
其中有一點很值得玩味,王熙鳳說“王家的東西都是好的?”試想想,王熙鳳嫁到了賈家來,當然就是賈家的人,賈蓉是寧府的人,他此時不是應該說“榮府的東西都是好的?”為什麼說“王家的東西”呢?什麼時候賈府的東西跟王家的東西分得這麼清楚?
曹雪芹在這是給了一個暗示:王熙鳳雖然身在賈府,其實她的心思,她的立場還是考慮王家的。聯絡後面馬道婆在邢夫人面前說王熙鳳把史家抄沒的家產全部挪到了王家這件事情來看,王熙鳳無意間說出這句戲語,已經毫無疑問地表明瞭她維護王家利益的立場,而這一點闔府上下都是有所耳聞的。
但是他對於一個賈家的侄輩說出這句話,又是為何?因為王熙鳳的一切對外交流,利益輸送少不得有男人調停出面,而賈蓉就是這個關鍵角色,賈蓉早就成為了王熙鳳的心腹,說話百無禁忌的,不過不是“感情”方面的原因,而是“經濟”方面的知根知底。
後面賈蓉借到了玻璃炕瓶,剛走了不遠。
這裡鳳姐忽又想起一事來,便向窗外叫:“蓉哥回來。”外面幾個人接聲說:“蓉大爺快回來。”賈蓉忙復身轉來,垂手侍立,聽何指示。那鳳姐只管慢慢的吃茶,出了半日的神,又笑道:“罷了,你且去罷。晚飯後你來再說罷。這會子有人,我也沒精神了。”賈蓉應了一聲,方慢慢的退去。
如果說王熙鳳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些話是想跟賈蓉做什麼“不堪之事”。你們就太錯看了王熙鳳了。憑藉王熙鳳的手段,若想偷情,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不能安排妥當,非得在此時說出這一番話。顯然這裡曹雪芹是另有所指的。其實你細細看王熙鳳的表現。她是“出了半日的神”,才對賈蓉說出了那些話。如果是打情罵俏,值得王熙鳳出半日的神?
心理學已經證明:人的思維有一種聯想遷移關係。比如看到了課本就想起了自己的作業還沒有寫;看到了警察就想到自己曾經被罰了款。此時鳳姐出了半日的神,分明是剛才被賈蓉借玻璃炕瓶的事情勾出了一段“銀子上的糊塗賬”,而賈蓉就是她的聯絡人。也許是她自己算不清楚了,也許是要花費的太長時間,況且此刻有外人在場,不方便細說的。於是才說“晚飯後再來說罷,這會子有人,而且沒有精神”之類的話,如果是有不軌的企圖,這樣明目張膽地說出來,不是自曝醜行麼?
二、關於賈蓉和王熙鳳經濟關係的其他例證。第十六回中,賈元春因為才選鳳藻宮,賈府開始著手修建大觀園。這裡麵包含有許多事情,賈珍將主要的任務分配給了賈蓉和賈薔。
賈薔又近前回說:“下姑蘇聘請教習,採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等事,大爺派了侄兒。”賈璉聽了,將賈薔打諒了打諒,笑道:“你能在這一行麼?這個事雖不算甚大,裡頭大有藏掖的。”賈薔笑道:“只好學習著辦罷了。”賈蓉在身旁燈影下悄拉鳳姐的衣襟,鳳姐會意,因笑道:“你也太操心了,難道大爺比咱們還不會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誰都是在行的?孩子們已長的這麼大了,‘沒吃過豬肉,也看見過豬跑’。大爺派他去,原不過是個坐纛旗兒,難道認真的叫他去講價錢會經紀去呢!依我說就很好。”
且看,賈珍把採辦樂器行頭的事情交給了賈薔,而賈璉聽出了其中有油水可撈,似乎也想插一手。不想賈蓉在身旁燈影下悄拉鳳姐的衣襟,鳳姐會意,便立馬阻止賈璉插手。這裡賈蓉和鳳姐透過拉衣襟交流,這是多麼心有靈犀的表現。
賈珍負責大觀園的修建,一些主要事宜當然要跟賈璉商量。然而,賈璉是一個沒有主見且缺少見識的人,雖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卻懶得接手這燙山芋,他只要樂得有酒有女人,餘者一概不問。
王熙鳳和賈芸
聯絡賈芸後來跟賈璉求個活計,賈璉虛於應塞;賈璉的奶母趙嬤嬤向賈璉求個情給自己的兩個兒子某個差事,賈璉也是嘴上應承得好,最後還是白搭。可見賈璉是個萬事做不得主,也做不了主的人。而王熙鳳心明眼亮,豈不明白賈蓉這輕輕一拉是什麼意思?她立刻支援賈蓉賈薔放手去做,就這麼一句話,後面賈蓉當然少不了王熙鳳的好處。
當然,王熙鳳做的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賈蓉是不知道的。若論跟王熙鳳最親密的人,平兒算一個,她對王熙鳳生活起居,甚至經濟方面是很瞭解的。王熙鳳與賈蓉所有的親密舉動平兒都清楚,即使如此,面對賈璉對王熙鳳的懷疑,平兒仍然說出了‘他醋你使得,你醋他使不得。他原行的正走的正,你行動便有個壞心,連我也不放心,別說他了。’的話。平兒的話是信得過的,在男女方面,賈蓉與王熙鳳確實無染,但是在銀錢方面,他們之間又是沆瀣一氣,互送利益的。
賈璉是個見錢就不放手的人。王熙鳳這麼籠絡疼愛賈蓉,也並非空穴來風,就是為了讓賈蓉替她賣命。當然,賈蓉幫王熙鳳辦事情,也斷然少不了好處。從這方面看來,賈蓉倒成了王熙鳳的“內人”,賈璉反而成了“外人”了。
王熙鳳和賈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