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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家顧頡剛是胡適的學生,童書業是顧頡剛的弟子。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在批判胡適的大潮中,顧頡剛同樣不能免俗,要與胡適劃清界限。學生批判老師成了一種傳統了,顧頡剛的弟子童書業也在批判自己的老師顧頡剛,童書業最後也被自己的學生批判,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1951年,顧頡剛顧就在《大公報》發表《從我自己看胡適》一文表明要與胡適劃清界限。1954年,顧頡剛在一次政協擴大會議上,深刻地檢討自己的治學方法曾受胡適的影響,以為“乃是腐朽的資產階級唯心論的方法,他的一切學術工作乃是替封建勢力和美帝國主義服務,轉移青年目標”。

顧頡剛上北大的時候,被剛從美國回來的胡適給震撼了。顧頡剛在其《古史辨自序》中說,“他來了,他不管以前的課業,重編講義,闢頭一章是中國哲學結胎的時代,用《詩經》作時代的說明,丟開唐虞、夏、商,徑從周宣王以後講起。這一改把我們一班人充滿著三皇五帝的腦筋驟然作一個重大的打擊,駭得一堂中舌撟而不能下。”

一九五零年六月顧頡剛所做自述談及自己的學術思想淵源提及胡適:“我的研究古史的方法直接得之於胡先生,而間接得之於辯證法。”

一九六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顧頡剛日記——“予詢丕繩:‘我所受之影響孰為最:鄭樵、朱熹、閻若璩、姚際恆、崔述、康有為、胡適?’丕繩答曰:‘康有為。’予亦首肯,蓋少年時代讀夏曾佑書,青年時代上崔適課,壯年時代交錢玄同,三人皆宣傳康學者也。至胡適,僅進化論之一點皮毛耳。”

不管怎麼說,顧頡剛怎麼也脫離不了胡適的影響力。

顧頡剛在忙著與胡適劃清界限,他的授業弟子童書業同樣在批判自己的老師。童書業在一九五二年《文史哲》第二期上發表的《“古史辨派”的階級本質》一文說,“所謂‘疑古派史學’是美國實驗主義傳到中國後的產物,它的首創者是五四時代資產階級的代言人、當前的戰犯胡適。”童書業還給顧頡剛帶了一頂可怕的大帽子,“說的是有一個受美國情報局指揮的,隱藏在大陸很久、很深的,以研究歷史、地理、繪製地圖為幌的反革命集團,其最高首腦是顧頡剛。各地分設代理人,上海代理人是楊寬,山東代理人是王仲犖,東北代理人是林志純,底下還有一句‘我和趙儷生也是成員’。”(《趙儷生高昭一夫婦回憶錄》)

胡適看了顧頡剛的批判文章以後不以為然,“顧頡剛和朱光潛兩位老朋友所發表的清算我的文章,我非常同情他們諒解他們,因為我曉得,他們沒有說話的自由,也沒有不說話的自由,他們兩人發表的文章,引證了我的很多文章,可見現在仍有讀我的文章的人,我一看顧頡剛、朱光潛的文章,就知道是言不由衷,完全是被逼迫寫出的。“

顧頡剛對弟子童書業對自己的批判也是寬容的。1954年,顧頡剛在給他的學生王樹民的信中寫道:“此是渠等應付思想改造時之自我批判耳,以彼輩與《古史辨》之關係太深,故不得不作過情之打擊。”顧頡剛一直把童書業看作是最知我者,病重之時是值得託付的人,可是沒想到童書業死在了顧頡剛前面。

童書業去世以後,顧頡剛曾在給辛樹幟的信中說,“近得蜀中來信,知文通、中舒兩君先後去世,此皆為篤學有卓見者,而竟不壽。童君書業,年僅六十,而溘逝於先,為國惜才,悵恨何極”(《致辛樹幟》,《顧頡剛書信集》)。

胡適樂於提攜栽培學界後進,培養了不少著名學者吳晗、傅斯年、羅爾綱等等。胡適對顧頡剛也是如此,不但在學術上而且在生活上也是關懷備至。顧頡剛任職於北大圖書館之時,薪資不足以養家餬口,胡適及時出手援助。胡適曾囑上海亞東圖書館主人汪孟鄒匯款200元給顧頡剛。

顧頡剛在培養青年方面也是挺厲害的,為史學界培養造就了許多人才,何定生、譚其襄、童叔業、楊向奎、劉起釪都是顧頡剛的學生。顧頡剛一九八0年病逝後,史學界紛紛發表文章,稱讚他在"造就人才方面的貢獻,恐怕比學問方面貢獻更多"。

童書業是個天才但是連中學也沒有上過,顧頡剛慧眼識才,讓童書業擔任自己在燕京大學和北京大學教授“春秋史”課的助教,由顧頡剛個人每月提供數十元的生活費。顧頡剛曾這樣評價童書業:“丕繩(童書業)教授不僅學問精博,而且有驚人的記憶力和理解分析能力。重要的先秦古籍包括詰屈聱牙的《尚書》在內,都能背誦如流。”自從讀了顧頡剛的《古史辨》,童書業便決心“治經史漸取古史辨派門徑,以顧頡剛先生為私淑之師”。

童書業雖然才華超眾,但是因為沒有學歷在學術界受到歧視,即使顧頡剛極力推薦也很難在大學謀到穩定的職位。解放以後,童書業才當上山東大學歷史系教授。童書業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有強迫官念症,在壓力之下更是差點崩潰,批判顧頡剛的時候有點胡言亂語了。

顧頡剛批判胡適,童書業批判顧頡剛,學生批判老師成了傳統,1958年“史學革命”,童書業的助手和學生也揭發、檢舉批判他,嚐到了學生背叛的滋味。批判老師,出賣老師,也是一種生存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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