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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恨水先生寫《金粉世家》的年代,是一個新舊交替,相對開明的年代。尤其是一些大家族,基於西方風俗的影響,納妾制度已經不再流行,所以在全書中選擇納妾的男人也不多。

最典型的只有三個:

金家老爺金銓,他有兩個妾,二太太是金太太的丫鬟,另一個三太太翠姨是金銓自己討到的小美人。二太太在全書中存在感不高,我們本節先不說,只說翠姨。

金家大少爺金鳳舉,在閒逛煙花巷時看上了一個小妓女晚香,先是包了她,然後將她討作外室。

還有另一個是金家的四姑爺劉守華,他在日本時,看上了一個來他家做工的日本下女明川櫻子,恰好金道之也挺喜歡那個女子,便娶來做了小妾。

這三人都是小妾,出身也都很卑賤,但對待生活的性格完全不同,命運也截然不同。

翠姨:世事洞明,八面玲瓏

翠姨是金家老爺、北洋內閣總理金銓的妾,在金家這樣一個大家族,這樣一個妾的身份的確是不上不下,不尷不尬。

她按理說是金家的長輩,地位在小輩們之上,但實際上她在金家雖然吃穿不愁,卻一直都小心翼翼,謹慎又卑微。

因為她自己知道,能夠享受到這些榮華富貴,託的都是金銓的福,而一旦金銓不在了,她能夠倚仗的大樹就倒了。

翠姨能夠當上金家姨太太,自然有她本身的優勢。

第一個優勢就是外表美麗。

張愛玲說過:“沒有幾個女性是因為靈魂之美被愛上的。”無論是怎樣的男人,有錢的還是沒錢的,有文化的還是沒文化的,是衣冠楚楚還是破衣爛衫,說到底都是外貌協會的資深會員。

金銓也是如此。

雖然書中沒有描述她與金銓相遇的情節,但透過其他描寫可以看出,金銓遇到翠姨,就像是乾隆下江南遇到夏雨荷一樣。被對方的美麗所吸引,然後就悄悄帶回了家。

彼時,金銓已經有了八個子女,年齡近六十,而翠姨才只有二十多歲,和金銓的孩子們一般大。

他們兩個的結合,是典型的老夫少妻,“一樹梨花壓海棠”、

書中有一段是寫金銓和翠姨之間的小情趣:“她將兩隻褂袖子高高舉起,露出兩隻雪白的胳膊,彎了腰在臉盆架子上洗臉。她扭開盆上熱水管,那水發出沙沙的響聲,直射到盆裡打旋渦,她卻斜著身子等水滿。

金銓放慢了腳步,輕輕悄悄地繞到自己身後,遠遠伸著兩隻手,看那樣子,是想由後面抄抱到前面。當時且不作聲,等他手伸到將近時,突然將身子一閃,回過頭來對金銓笑道:‘幹嗎?你這糟老頭子。’”

為什麼年過半百的“古板”老頭還會這麼不正經?還不是因為那女子太漂亮情難自禁嗎?

第二個優勢是處世精明。

翠姨並不是一個恃寵而驕的姨太太,反而更像是被金家兄弟姐妹們所需要的大姐姐。

平日裡,幾個少奶奶打牌,她都積極參與,並不是因為她多麼喜歡打牌,而是因為她知道,這是和金家人建立關係,活絡人脈的好機會。

而金家的少爺們,也知道自己的古板老爸最聽她的話,有難事就找翠姨來疏通。

首先,金燕西需要錢的時候,知道找翠姨來借。

其次,金鳳舉偷娶的姨太太,也是翠姨幫忙疏通。

再次,幫鵬振隱瞞捧戲子的事,又得了三房一個人情。

這樣一個女人,為人處世,八面玲瓏,既不失了自己的面子,又得了他人人情,所謂世事練達皆學問,也莫過於如此呢。

第三個優勢是懂得知足。

一說起老夫少妻,總會將各種心機深沉加諸“少妻”身上,認為他們就是衝著錢來的,不把老頭子的錢全部拿走決不罷休。

可是翠姨卻不是這樣一個女人,她知道金太太不喜歡她,金銓也精明,不會把大錢都拿給她。而她自己最大的劣勢就是沒有一個孩子,如果金銓作古,她幾乎一分遺產都拿不到。

可是,即使這樣,她也沒有卷錢走人的心。

金銓會給她零花錢,她就把零花錢存著,做一些小投資;偶爾看著金銓高興,也只是讓他多給自己幾個零花錢罷了。

而當金銓作古時,正如前所預料,金太太百般刁難,無奈之下翠姨選擇了逃離,

可是她的逃離,卻遠沒有晚香那樣“打家劫舍”的窮酸樣子,她走得相當體面。

她在一個大清早,收拾了全部的金銀細軟,帶著丫鬟玉兒坐火車到天津去了。

屋裡所有的東西一如往常,沒有半分零亂,只除了那些箱子的重量已經從沉甸甸變成輕飄飄。

有人可能會質疑:就這樣一個老公死後立刻逃走的女人,你怎麼會說她聰明?人品不好,再聰明也沒用。

但是各位,我們想一想翠姨的處境便會明白她的選擇。

從地位上來說,她在金家地位處於最末位。

金家任何一個少爺小姐都比她地位高,對她素來是親近有餘,尊重不足。但即使親近,又怎麼抵得上血脈同胞?

所以,雖然她明面上是個姨太太,卻和金家所有人都沒有血緣關係,只是仗著金銓的寵愛,贏得了比傭人老媽子好一丁點的地位,完全沒有實權,只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份。

從同盟上來說,她沒有同盟,只有敵人。

在金家,她所得到的的一切都是金銓給的,而金太太對她則是仇視加蔑視的態度。金銓一死,金家大權便全部落到了金太太手中,不分家則已,一分家絕不會讓翠姨好過。

而金家的小輩們雖然和她關係都不錯,但所謂大難來時各自飛,金銓在的時候方能給她幾分薄面,金銓死後分家都恨不得多分一些,這樣便只剩下她一人形單影隻了。

果然,分財產的時候,金太太就直說了:“所有的財產,都是我落下來的,我高興給哪個,就把錢給哪個,你對我有什麼法子?”

最後,翠姨也只分了一萬塊錢。

從謀生技能上來說,翠姨幾乎為零。

金銓娶回來的小妾,就像是關在籠中的金絲雀,只能在家裡把玩欣賞,卻沒有什麼謀生的本事。這樣的“金屋藏嬌”是靠著錢來維持著,一個負責給錢,一個負責美麗,自得其樂,各取所需。

可是金銓死了,金絲雀便成了一隻廢鳥,沒有人想要欣賞她,更多的是把她當成累贅。

翠姨也深知此事,她對佩芳說:“我仔細想了想,只有兩條路。一條我是當姑子去,一條我找職業學校,學一點職業,認幾個字。

但是我說第一條路,像那些葷不葷素不素的庵堂,我是不能去的。若是進學校,北京也好,上海也好,都可以找到相當的。我的主意拿定了,誰也改不過來。再說,我多年沒有到南方,我也趁此工夫,回家去看看。”

由此可見,翠姨對自己的處境非常清楚,對於未來的發展也極有規劃。

她才20多歲,在金家雖然蹉跎了幾年,卻也拿到了一筆不菲的創業資產,而她本身為人處世的能力就一流,學一些技能之後,無論是幫人打工還是開一個小店,未來的生活絕對不用愁。

離開了金家這個金絲巢,翠姨正在蛻變成另一個女人,一個不依靠男人的獨立女人,向著新時代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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