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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讀費孝通的《文字下鄉》、《再論文字下鄉》。

只有知道特殊性,才能特殊對待,而不是依著書本知識或者憑著個人的美好願望,去想當然地做。這就是知識的本土化,這也是費孝通一直提倡的觀念。

“所以在提倡文字下鄉的人,必須先考慮到文字和語言的基礎,否則開幾個鄉村學校和使鄉下人多識幾個字,也許並不能使鄉下人‘聰明’起來。”

“文化”在中國的最初記載中是指對人的教化。漢朝的劉向在《說苑》中寫道:“凡武之興,謂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後加誅”。最初的文化,是統治者對付百姓的統治方法。

“文化”在西方,原來的意思是人類對土地的耕作和農作物的栽培。

不管文化如何定義,它都有幾個特徵:

是人類在長期共同生活中創造出來或衍生出來的,純粹的自然的東西不能稱作文化;

是後天透過學習和模仿獲得的知識、經驗、技能和習慣等;

是一個群體的人們過共同創造、共同享有、共同遵守的;

是一個不斷的積累和創新過程。

文化是具有凝聚力的,整合和導向是文化的基本功能。習俗、道德、法律、宗教,都包含在文化的體系中。

以上是社會學中,關於文化的基本知識。

作者在論述鄉土社會文化的特殊性時,先用一個疑問去開了頭,然後帶著學生、讀者去跟著他一步步釋疑,從而引出一個論述的框架,先從空間的維度上去論述,再從時間的維度上去論述。

鄉下人在城裡人眼睛裡是‘愚’的。把愚和病貧聯結起來去作為中國鄉村的症候。”

憑什麼呢?

“那是知識問題,不是智力問題。‘愚’在什麼地方呢?”

“鄉村工作的朋友說鄉下人愚那是因為他們不識字......說不識字就是愚,我心裡總難甘服。‘愚’如果是智力的不足或缺陷,識字不識字並非愚不愚的標準。智力是學習的能力。”

你可以說鄉下人不識字,但你不能說鄉下人的識字能力就不及人。對此作者用鄉下孩子善於在田野裡捉蚱蜢,而城裡教授們的孩子善於認字,來說明環境對個人能力的作用。

“鄉下孩子在教室裡認字認不過教師們的孩子,和教師們的孩子在田野裡捉蚱蜢捉不過鄉下孩子,在意義上是相同的。”

“教授們的孩子並不見得一定是遺傳上有什麼特別善於識字的能力,顯而易見的卻是有著善於識字的環境。”

“鄉下工作的朋友們說鄉下人愚,顯然不是指他們智力不及人,而是說他們知識不及人了。”

對於這一點,作者仍不同意。他提出,“至多是說,鄉下人在城市生活所需的知識上是不及城裡人的多。

由此,從最初的問題,引出了一個“所需”的概念。你所認為別人應該有的,就一定是別人所需要的嗎?放到這個論述的話題中就是,鄉土社會的人,是不是就有識文斷字的需要。如果不需要,他們的文化又是如何積累、如何流傳、如何作用?

“鄉土社會的一個特點就是這種社會的人是在熟人里長大的。在社會學裡我們稱之為‘面對面的社群’......我們自己雖說是已經多少在現代都市裡住過一時了,但是一不留心,鄉土社會里所養成的習慣還是支配著我們。”

“‘貴姓大名’是我們不熟悉而用的。我們社交上姓名的不常上口也就表示了我們原本是在熟人中生活的,是個鄉土社會。”

“文字發生之初是結繩記事,需要結繩來記事是為了在空間和時間中人和人的接觸發生了阻礙。

文字所能傳的情、達的意是不完全的。這不完全是出於間接接觸的原因。於是在利用文字時,我們要講究文法,講究藝術。文法和藝術就在減少文字的走樣。”

“在說話時,我們可以不注意文法。因為我們有著很多輔助表情來補充傳達情意的作用。”

文字是間接的說話,而且是個不太完善的工具。

如果在我們熟悉的環境裡面對面的交流,沒有時間與空間的障礙,那麼文字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更小了。鄉土社會的人為什麼要放棄面對面的這個相對完善的溝通方式,而去選擇用文字這種並不完善的工具去交流呢?

這樣說來,在鄉土社會里不用文字絕不能說是愚的表現了。

回答了開篇的問題,作者又進行進一步的深入。在面對面社群裡,不但文字不是,就連語言甚至都是不得已而採取的工具。

“語言本是用聲音來表達的象徵體系。象徵是附著意義的事物或動作。這是社會的產物,因為只有在人和人需要配合行為的時候,個人才需要有所表達;而且表達的結果必須使對方明白所要表達的意義。所以象徵是包括多數人共認的意義......要使多數人能對同一象徵具有同一意義,他們必須有著相同的經歷,就是說在相似的環境中接觸和使用同一象徵。因此在每個特殊的生活團體中,必有他們特殊的語言。”

“語言只能在一個社群所有相同經驗的一層上發生。群體愈大,包括的人所有的經驗愈繁雜,發生語言的一層共同基礎也必然愈有限,於是語言也愈趨於簡單化。”

“從另一方面說,在一個社群所用的共同語言之外,也必然會因個人間的需要而發生許多少數人間的特殊語言,所謂行話。最普遍的特殊語言發生在母親和孩子之間。”

‘特殊語言是親密社群中所使用的象徵體系的一部分,用聲音來作象徵的那一部分。表情、動作,在面對面的情境中,有時比聲音更容易傳情達意。

“特殊語言常是特別有效,因為它可以擺脫字句的固定意義。”

語言像是個社會定下的篩子,如果我們有一種情意和這篩子的格子不同也就漏不過去。這個篩子雖幫助了人和人之間的瞭解,而同時也使人和人間的情意公式化了,使每個人、每一刻的實際情意都走了一點樣。我們永遠在削足適履,使感覺敏銳的人怨恨語言的束縛。

“於是在熟人中,我們話也少了,我們眉目傳情,我們指石相證。

所以,在鄉土社會中,不但文字是多餘的,連語言都並不是傳達情意的唯一象徵體系。”

“鄉土社會中的文盲,並非出於鄉下人的愚,而是由於鄉土社會的本質。單從文字和語言的角度去批判一個社會中人和人的瞭解程度是不夠的。”

以上是作者就空間阻隔的論述,第二篇的《再論》,就是從時間阻隔的角度所作的論述。

“所謂時間上的阻隔有兩方面,一方面是個人的今昔之隔,一方面是社會的時代之隔。”

“人的生活或動物不同,是在他富於學習的能力。學就是在出生之後以一套認為的行為方式作模型,把本能的那一套方式加以改造的過程,學的方法是習。習是指反覆地做,靠時間中的磨練,使一個人慣於一種新的做法。學習必須打破個人今昔之隔。靠時間中的橋樑-詞記憶。”

“他有能力閉了眼睛置身於昔日的情境中,人的當前中包含著過去拔萃出來的投影,時間的選擇累積。人的當前是整個靠記憶所保留下來的過去的累積。如果記憶消失了、遺忘了,我們的時間就可說是阻隔了。”

“人的學習是向一套已有的方式的學習。唯有學會了這套方式才能在人群中生活下去。這套方式並不是每個人個別的創制,而是社會的遺業。

“人靠了他的抽象能力和象徵體系,不但累積了自己的經驗,而且可以累積別人的經驗。社會共同的經驗的累積,就是我們常說的文化。化是依賴象徵體系和個人的記憶而維持著的社會共同經驗。

“每個人的當前,不但包括他個人過去的投影,而且是整個民族過去的投影。文化得靠記憶,不能靠本能。我們不但要在個人的今昔之間築通橋樑,而且在社會的世代之間也得築通橋樑,不然就沒有了文化。”

“人的生活和時間的關聯中,詞是最主要的橋樑。但是詞卻不一定要文。鄉土社會,大體上,是沒有文字的社會。”

“人在記憶上發展的程度是依他們生活需要而決定的。和我們眼睛所接觸的外界,我們並不都看見,我們只看見我們所注意的,我們的視線有焦點,焦點依著我們的注意而移動。注意的物件由我們選擇,選擇的根據是我們生活的需要。

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

“記憶也是如此,我們並不記取一切的過去,而只記取一切過去中極小的一部分。‘記’帶有在當前為了將來有用而加以認取的意思,‘憶’是為了當前有關而回想到過去經驗。記憶並非無所為,而是實用的。”

“有時這過程非常吃力,所以成為‘苦憶’。”

在一個鄉土社會中生活的人所需記憶的範圍和生活在現代都市的人是不同的。極端的鄉土社會是‘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生於斯,死於斯’的結果是時代的黏著。”

“人不但在熟人中長大,而且在熟悉的地方長生長大。時間的悠久是從譜系上說的,從每個人可能得到的經驗說,卻是同一方式的反覆重演。經驗無需累積,只需老是儲存。”

在定型生活中長大的有著深入生理基礎的習慣幫著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工作節奏。記憶是多餘的。

不知老之將至。

“在都市中生活,一天到晚接觸著陌生面孔的人才需要在袋禮藏著本姓名錄、通訊簿。在都市社會里有名人,鄉土社會里是‘人怕出名豬怕壯’。”

“在這種社會里,語言是足夠傳遞時代間的經驗了。時間沒有阻隔。拉得十分緊,全部文化可以在親子之間傳授無缺。”

“中國社會從基層上看去是鄉土性的,中國的文字並不是在基層上發生的。不論在空間和時間的格局上,這種鄉土社會,在面對面的親密接觸中,在反覆地同一生活定型中生活的人們,並不是愚到字都不認得,而是沒有用字來幫助他們在社會中生活的需要。如果中國社會鄉土性的基層發生了變化,也只有發生了變化之後,文字才能下鄉。”

這兩篇作者都是針對“文字下鄉”所能作用的可能性,進行了說明。本意是在表達,好的想法一定要在深入瞭解的基礎去實施。先進的思想,一定要本土化,考慮接受者的實際需要與可消化能力。

當然,經過了那麼多年歲月的變遷,那個時候的鄉村與今天的鄉村,已經不能同日而語,鄉土社會的特點也在改變,但是依然需要和都市社會區別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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