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 坤下艮上

《序卦傳》說:“賁者飾也。致飾然後亨則盡矣,故受之以剝。”賁卦是講文飾的。事物發展到講文飾,可以說是亨;發展到亨,就要向反面轉化,所以賁卦之後是剝卦。剝是剝落的意思。事物衰落了,殘謝了,都可以叫剝。不過剝卦所講的,乃是陰剝陽的剝。陰自下生,逐漸成長,至今已達到盛極的程度,五陰消剝一陽,陽處在被陰剝落的時候,所以這一卦叫做剝。

剝,不利有攸往。

剝是陰剝陽的時代,陽代表君子,陰代表群小;群小得勢,君子“不利有攸往”,亦即不宜有所前進。因為這時陰盛陽衰,小人壯而君子弱,天時與人事均於君子不利,君子宜藏器待時,勿有所往。

《彖》曰:剝,剝也,柔變剛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長也。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訊息盈虛,天行也。

剝卦是講什麼的?剝卦是講剝的。剝就是陽被陰剝,陰漸長而陽剝落。從卦象來看,剝是“柔變剛。”“柔變剛”是剛為柔所變,為柔所取代,柔一步步把剛剝掉。原來是六個剛爻的純乾之卦一變而為天風,一柔在下,五剛在上;二變而為天山遯,二柔在下,四剛在上;三變而為天地否,三柔在下,三剛在上;四變而為風地觀,四柔在下,二剛在上;五變而為山地剝,五柔在下,一剛在上,剛幾乎被柔變盡,陰柔變剛陽,柔長而剛剝,所以這一卦叫做剝。

夬卦五剛在下,一柔在上,《彖傳》稱之為“剛決柔”。剝卦與夬卦相錯,《彖傳》不說“柔決剛”而說“柔變剛”,其故在於《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君子去掉小人,越痛快越好,所以稱決不稱變;小人剝落君子,是一個萋菲浸潤的過程,所以稱變不稱決。

“不利有攸往,小人長也”,是說君子處剝的時代,應當巽言屈身避害,待時而動,原因是此時小人道長,小人得勢,君子別無更好的選擇。剝卦與復卦是一個對子,復卦《彖傳》言“利有攸往”,說“剛長”,剝卦《彖傳》言“不利有攸往”,不說“柔長”而直接說“小人長”,是為了警告君子處在小人剝君子之時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切勿妄動。

“順而止之,觀象也”。剝卦坤下艮上,有順止之象,君子觀察順止之象,處在小人剝君子的時代,務須堅貞自守,順時而止。

“君子尚訊息盈虛,天行也”。“尚”是尊奉的意思。“訊息盈虛天行也”,是說“訊息盈虛”是自然界變化的規律。世間人事的變化也和自然界的變化一樣,是有規律的。君子應尊尚訊息盈虛這個規律,不要反訊息盈虛這個規律。

《象》曰:山附於地,剝。上以厚下安宅。

山本來是高於地的,現在由於下不厚而頹下來附著於地,這是圮剝之象。圮剝必始自下,下剝則上危。統治者觀剝之象,施諸政治,應該“厚下”,恩加百姓,以求得“安宅”。這與《書經》“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的思想一致。

初六,剝床以足,蔑貞兇。

床字歷來都釋作人睡覺用的臥具。有時難以講通。今人廖名春疑爻辭之床字,都當讀為壯,壯即陽。他認為文獻裡往往床、壯通用。廖氏將剝卦爻辭之床字讀為壯,是可取的。以,及。足,為萌下者,這裡指初爻。蔑通滅。貞,正。這裡代表陽剛。蔑貞兇,意思是說滅了陽剛,兇。

《象》曰:剝床以足,以滅下也。

“剝床以足”,僅僅是小人剝君子的開始,接著將漸及於上,所以叫做“滅下”。言外之意是說小人剝了君子之下以後還要繼續向上剝。

六二,剝床以辨,蔑貞兇。

這句爻辭的關鍵,在於辨字怎麼解釋。歷來註疏家眾說紛紜,均不得要領。廖名春釋床為壯,壯即陽剛,釋辨為半,爻辭的意義就比較明白了。“剝床以辨”陰剝陽剛剝到了半,半指下卦的中位,亦即下卦之中爻。蔑貞兇,滅掉了陽剛,兇。

《象》曰:剝床以辨,未有與也。

“未有與”,沒有應爻,亦即沒有援助,惟其沒有應爻,所以六二雜在群陰之中而為剝。六二陰柔居中得正,條件本來不錯,完全可以脫離小人的行列,不剝君子,然而它“剝床以辨”，剝君子,剝到了下卦的中爻,原因就在於沒有陽剛來應它。六三雖不中不正,但有應與,情況與六二就大不一樣了。

六三,剝,無咎。

六三在剝卦初至四四個陰爻中,它是無咎的。它為什麼得以無咎?因為它與上九陽剛正應。儘管它仍然屬於剝君子的小人行列,但與上九正應,並無剝害君子之意。實際上等於脫離小人一面而倒向君子一面了。

《象》曰:剝之無咎,失上下也。

六三恰在卦中五陰爻之中,上有二陰,下有二陰,而它獨與陽剛正應,脫離了上下之同類,處剝之時而不為剝之事,故無咎。為什麼不言吉而言無咎?六三雖已反正從陽,但是力量是孤弱的,能夠無咎就算不錯了,哪裡可能得吉!

未完待續……

本文選自金景芳、呂紹綱合編的《周易全解》，市面上非常靠譜的講解易學知識之書，想入門或深學的朋友都可讀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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