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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作為中國當代現實主義題材文學領軍人物,餘華早在自己1984年發表第一篇小說的時候,就已經大抵奠定了自己的文學風格,包括到後來真正取得茅盾文學獎,讓餘華從此功成名就的代表作《活著》,也帶著強烈的餘華個人的色彩。

他致力於對於現實世界的諷刺,擅長從不確定中尋找確定,撕破人們對於美好生活的幻想將現實的醜惡以自己的話語娓娓道來。

餘華在談論到自己的這本《許三觀賣血記》的時候,很大方的承認過自己的創作意圖:“我試圖講述一個關於平等的故事”。然而這個“平等”的故事,既建立在一個尚且算不上平等的時代,也發生在一個遠遠談不上平等的階級,這樣看來,作者本人的創作意圖就顯得有些 太突兀,但是如果靜下心來去閱讀這本《許三觀賣血記》,不難發現,餘華所講述的關於平等的故事其實是很宏觀的架構,“平等”並不僅僅體現在賣血的主角許三觀身上,更是體現在了整個許三觀所處的階級和社會上。

整個《許三觀賣血記》的故事架構也並非無緣由,餘華創作這本書的原因甚至算得上是機緣巧合之下的意外。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餘華與友人在王府井逛街,迎面走來了一個淚流滿面的男人,在王府井喧囂的大街上、在華燈初上的京城裡,那個男人哭的旁若無人,這一下就擊中了餘華的內心,原來每個人的內心都是脆弱的。他這樣行,1992年,他拿起筆,寫下了這本基於這個男人創作的《許三觀賣血記》。

01:從證明自己到被逼無奈

說來愚蠢而又可笑,許三觀第一次賣血的原因很簡單:為了證明自己身體健康。因為許三觀和他的爺爺、四叔等村民認為“不賣血的人不強壯”,甚至“娶不到老婆”,作為一個不賣血的城市人,許三觀覺得賣血已經是一種尊嚴的挑戰,甚至一種心理的刺激。

在越是落後的年代,就越容易會出現這種毫無緣由的約定俗成的規矩,而許三觀這種並沒有受過多少高階知識教育的人,則有恰恰是這種關係的最大受眾。於是自然而然的,他跟隨“資深的賣血老將”根長、阿方,主動賣血。

甚至這些人還給許三觀做了“賣血”的啟蒙教育:賣血之前要痛飲。如果你喝更多的水,你的身體就會有更多的血液。一次可以賣400毫升的血,這能賺35元。賣血後,要吃一盤炒豬肝,兩杯黃酒,黃酒要溫一溫;賣血就是本質上的一種工作,只不過是先花出去,再掙回來……

許三觀第一次賣血,就賺了錢,吃了一盤炒豬肝,兩杯黃酒,可以說嚐到了賣血的好處,就像是賭博和狎妓一樣,容易上癮。但畢竟這次賣血只是許三觀自我證明的產物。他有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如果他的生活沒有被外界的力量扭曲,也許這次賣血只是他平凡單調生活中獨一無二的“表演藝術”,值得他去珍藏回憶和經歷。現在發生,但是不代表以後會發生。

至此,許三觀的賣血行為依然是可控的,這一時間段的許三觀並不缺乏什麼錢財名利,他之所以想要賣血,無非只是因為要證明自己是健康的,要融入到周圍賣血的大環境裡去。

如果說第一次賣血還能夠停止能控制,第二次賣血就已經變成了身不由己。

許三觀的第二次“賣血”距離上一次大約有10年了。十年能夠改變很多,足以讓一個風光的人變成一個落魄至極的人,也足夠讓一個留宿街頭的乞丐成為人上人,假使生活一直如此平穩下去,那麼許三觀也許還是之前的那副模樣,但是不幸的是,許三觀的生活發生了一場“意外”。這意外使得他不得不賣血來“還債”:他必須為鐵匠的兒子付醫藥費。許三觀的大兒子一樂用石頭砸傷了方家鐵匠的兒子,方家鐵匠急需賠償治療,但許三觀沒有足夠的錢賠償。

問題的複雜性還在,一樂也並不是許三觀的親生兒子,是許玉蘭和何小勇出軌生下的私生子。

遇上事了,誰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攬麻煩,但是許三觀別無他法,最開始他的確不想管,但最後他看著方鐵匠搬出了房子,流下了眼淚,最終還是決定去賣血還債。

他是善良的,但是這一次賣血也並不是完全的身不由己,因為他大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讓方鐵匠去找何小勇,而他也的確這麼做過,只是在看到方鐵匠被逼的走投無路的窘境時,他心軟了。

在這裡,我們也可以認為他這次賣血的原因是“家庭”,為了維持這個看似幸福實際上一遇到問題就變得千瘡百孔的家庭。在他輕浮油膩的表面下,實際上有著對家庭深深的責任感,他的人物形象一下子立體而豐滿起來。

02:從自豪到悲愴

許三觀第三次賣血是在與老友重聚的時候,在讀者的眼中,他從一個“喜劇小丑”逐漸轉變為一個積極向上的人物,為人們認識和理解許三觀奠定了情感基調。

這次賣血是許三觀三權賣血經歷第一階段的結束。雖然這三種賣血方式各有其原因,但都有一個共同的前提——強烈的“主動性”。第一次和第三次完全是許三觀自發的個人意志,第二次則是由於家庭意外,他只能“認命”。許三觀這三次賣血,到頭來總是給人正面的感覺而不是負面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賣血的數量並不頻繁,賣血損傷尚未出現,似乎每個人都分享賣血的好處。

為了“讓家人飽餐一頓”,許三觀在生日的第二天第四次賣血。這一年本應是1960年,即所謂的“三年經濟困難期”的結束。1958年,人民公社、大躍進、鍊鋼、政治運動和社會變革以驚天動地的方式震動了每一寸土地、每一個家庭,以宏大的方式擾亂了社會的“自然秩序”。

許三觀家對於這場盛大的劫難毫無反抗之力,“收鍋,收碗,收飯,收油,收鹽,收醬,收醋”,什麼都沒有了的一家人只好到“大食堂”集體吃飯。

時代是可憎的,當國家把自己的夢想強加在人民身上,受苦的,只能是這些長期生活在底層的人民,民眾們也無力為自己的滅亡買單。在如此悲慘和困難的條件下,許三觀一家只能靠每天吃玉米粥維持生活。即使是生日那天,全家也無法吃上一頓飽飯。

於是,為了“讓全家人美美地吃一頓飯”,許三觀再次選擇了賣血。更讓人思考的是,李血頭也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拿了5塊,作為對他善舉的回報——擁有“特權”的他也感受到了生存的壓力。

許三觀再次為家人賣掉了400毫升自己的血液。讀者們也很自然地被他的努力所感動,但到了這個時候,許三觀的“賣血”已經不再是積極向上的行為,而是充滿了消極的悲傷。更重要的是,在他賣血的背後是很明顯的生命損失。這樣,個人的命運浪費就成為了整個社會災難和不幸的縮影和載體。我們在為許三觀悲嘆命運的同時,也在為祖國悲嘆。從精緻的個人敘事到痛苦的政治歷史命題,賣血的程序越來越悲壯。

小說的結局也很有意思,老去以後的許三觀覺得自己賣不出去血,人生已經毫無用處,因此感到傷心難過,垂淚萬分,直到妻子許玉蘭找到了許三觀,並且給他點了賣血後必吃的豬肝和黃酒。

許三觀靠一次又一次的賣血度過了人生的難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潛意識裡與妻子的“道德倫理”判斷作鬥爭。然而實際上賣血改變了很多事情。

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形成了這樣一種觀念:“血是搖錢樹,沒錢,沒錢,搖一搖,錢就來了”。然而,在短暫的時間內數次賣血險些喪命後,他不再相信這種說法了。但面對家人的生與死的選擇,他還是決定鋌而走險再次去賣血

終於,生活好起來了,許三觀不再需要賣血了。然而,在困難面前,賣血早就下意識地成為了許三觀生存的最後一根稻草。當他想證實賣血是“萬靈藥”時,他突然驚覺自己的一切都已經無用,血也不再被人所需要,他的世界觀瞬間崩潰了,他簡直哭不出來了。

“無論發生了什麼,賣血就是唯一的退路。但是他自己的信念被證明是一個錯誤的主張,支撐他餘生的精神支撐崩潰了,他也就此絕望。

說巧不巧,人生也正是這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做人全靠著一股子氣支撐著,這股子氣使得人們開始正視生活,並且將此作為人生唯一的依傍,然而當一切精神支柱都沒有了,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勇氣,也就就此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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