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賈繼紅

讀《紅樓夢》，常常為寄居在賈府裡的女主角林黛玉的才情讚歎，為她淚盡而亡惋惜。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會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會不聲不響地加入到我的思緒中，揮之不去。我奇怪，這個人與林黛玉毫無關係，毫無交集，一是性別不同。二是時代不同。三是一個是真實的人，一個是曹翁筆下塑造的人物。那麼，究竟為什麼會如此？讓我試著寫出這個人，請親愛的讀者您幫我看看，做一個心理分析。

這個人的名字叫賈誼，是自古以來我的本家“賈”姓氏中最有名的了，沒有之一。也許您會說，No,賈寶玉家喻戶曉。我要說的是，賈誼至少比清代的賈寶玉要早好多年，他是漢朝人，重要的是乃真人也。

賈誼，男，公元前200年出生在河南洛陽。洛陽當時是河南郡郡治所在地，相當於今天的省會。賈誼可以說是一個神童，年少既會背詩誦詞,還會寫作文，十幾歲時便被當時的河南郡守吳公特招入仕，備受器重。

那吳公呢，乾的也不錯，因為政績突出，被剛剛登基的漢文帝，提拔晉升到首都長安去任職，吳公便順勢向漢文帝舉薦賈誼，漢文帝於是徵召賈誼赴京委以博士之職。其年方二十一歲，可謂風華正茂，少年得志。賈誼出任博士期間，每逢文帝召集開會討論對治國理政的歷史教訓以及有關國家發展的戰略性問題時，賈誼總能以見解獨到、精闢、富有思想性而使皇帝腦洞大開，不足一年便被破格提拔為太中大夫，進入為漢文帝出謀劃策搞頂層設計的核心層，深得文帝賞識。

兩年後，漢文帝又想繼續破格提撥賈誼擔任公卿之職，讓文帝沒有料到的是，他的提議剛一提出，便遭到了大臣周勃、灌嬰等一大幹人的一致反對。這些大臣之間雖然有矛盾，政見有分歧，但在阻止賈誼再晉升這件事情上卻少有的高度共識，他們紛紛上書文帝，說賈誼“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大意是說這孩子太嫩，進入體制內，不知道按常理出牌，不懂規則，橫衝直撞，打亂了正常的官場秩序。漢文帝心想，這其中雖有大臣們羨慕嫉妒恨的因素，但一定也有賈誼入朝當紅後為官處事做派態度心理方面的原因，得得得，寧犯天條不負眾怒，於是乾脆把賈誼貶離京城外放長沙。

首都長安距長沙綿延千里，不通高鐵沒有飛的，連"高速公路"也是沒影兒的事，怎麼辦呢？只有長途跋涉，靠乘馬車外加雙腳行走，途徑湘江時，望著滔滔江水，想起因不得楚懷王信任被流放而投江自盡的屈原，再觀當下的自己，莫名其妙也是天上地下的落差，委屈、悲傷、怨憤交織，於是揮筆寫下了《吊屈原賦)，傾吐自己的抑鬱，此文一如他的代表作《過秦論》一樣，飛躍跨入傳世佳作的行列，併成為憂悶出經典的範例。

賈誼在長沙呆了三年。三年裡，京城官場上風雨雷電，周勃蒙冤入獄，灌嬰死去。三年後，賈誼被漢文帝召回長安，讓他給自己最小也是最疼愛的兒子梁懷王當老師，官名太傅。

天有不測風雲 ，人有旦夕禍福。有一天，賈誼隨梁王入朝，梁王騎在馬上卻意外墜落，不治身亡。漢文帝傷心，賈誼傷心加恐懼、自責，竟然陷入“怨我怨我都怨我”的死迴圈裡，日日傷感落淚。自律過度，自責過分，便是死結，一年後賈誼在憂傷中死去，年僅三十三歲。

一代英才因為一個墮馬而死的梁王旋即也沒了，古往今來，引發無數英雄豪傑和眾多文人墨客為之唏噓、為之感嘆、為之惋惜，毛澤東為此寫下了《七絕﹒賈誼》，有詩為證：

七絕﹒賈誼

賈生才調世無倫，

哭泣情懷吊屈文。

梁王墮馬尋常事，

何用哀傷付一生。

在我的思緒裡，賈誼之所以會串戶混淆於賈府裡的林黛玉，唯一能夠解釋得通的恐怕只有我對同是才高思困、淚盡而死的惋惜吧！親愛的讀者，您說呢？！

（作者現供職於中原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