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星火
胡適一生都在整理國故,研究國學。可是胡適對國學是什麼態度呢?他反覆告訴年輕人,不要研究國學,什麼有人教你尊孔讀經,讀經這種事好難的,這些純粹的學術問題,讓我們這些老傢伙去幹,我們這一輩子也就會幹這個,年輕人你們去學習更現代化,更普世價值的科學知識。這是胡適的主張。
所以你看,直到今天我們還有一些人把國學拿出來,當做天然正確,告訴你不可數典忘祖,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所以什麼測字的、算命的、看風水的、卜卦的,這些東西都在國學的旗幟下借屍還魂,而且你還不能說它個不字,人家國學天然正確嘛。
有本書叫某某經,你翻開那本書,滿紙就寫著一句話,你要聽話嘛。你只要翻開那本書,那個陳腐氣味是撲面而來。
胡適說,我當年在美國的時候,我就看到那個不識字的老太太,那不叫民智未開啊?那不也顫巍巍地跑到投票站去投票。對,這是一種生活方式。所以你看,他的眼中從來不承認什麼高大上的絕對正確,這就是胡適的少談些主義的根本意涵。
胡適的思想還有下半句話,叫多研究些問題。胡適老先生自己這一輩子研究的問題,其實沒那麼重要,什麼《紅樓夢》、什麼《水經注》,這對我們今天沒有太大的現實用處。但是他確實在中國思想文化當中,引入了一種現代的科學方法論。
這不叫獨立思考,獨立思考的反面是盲從盲信,是被人騙,被人忽悠。那為啥別人能夠輕易地忽悠你,騙你呢?就是因為你沒有科學的方法。獨立思考指的是,我們按照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用胡適的話來說,就叫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種思想方法來研究問題。
比如說胡適自己研究《紅樓夢》,其實在他研究《紅樓夢》之前,《紅樓夢》已經是顯學,只不過那個時候是按照中國傳統的那套方法論來,說白了就是猜謎,就是穿鑿附會。比如說有人說《紅樓夢》,《紅樓夢》就是寫董小宛的;又有人說不對,《紅樓夢》就是納蘭性德的自傳;還有人說《紅樓夢》是康熙、雍正朝政治的影射。
胡適說,沒有證據,不能令人信服。他還說,我們就從作者入手,就是曹雪芹到底怎麼回事。找大量的史料,反覆對比,最後得出這個時代能夠得出的一部分結論。
所以你看,胡適在史學界的影響,最後造就了所謂的古史辨派,古史辨派就是這樣,什麼大禹啊,什麼商湯啊,這些都屬於古史,古史沒有證據,沒有證據胡說什麼呀?一腳踢翻,重新來。提出歷史是層累的建設出來,甚至當時顧頡剛不是提出一個言論,說大禹,沒有證據。
但是胡適就講,說大禹,重要的是古史辨派的這種精神,就是求真求據。你們原來說的如果沒有證據,哥們兒我不信。
再比如說大名鼎鼎的陳翰章教授,那個兩腳書櫥,很有學問,看不起胡適,他跟胡適同時開中國哲學史這門課,人家陳教授是用一整年的時間,才從傳說中的伏羲講到了三代。因為對於當時的儒家來說,三代是政治理想的最高峰。
可是胡適接手這門課之後,他說什麼三代?我不知道三代,因為三代沒有證據。我要講,就從《詩經》開始講,因為《詩經》是中國有確切證據的史料的開端。所以你看,陳翰章和胡適之間的爭執,哪裡是什麼學問大小的爭執呢?他就是願不願意使用現代科學方法論的爭執。
說到這兒,有的時候我們真的感覺到很糾結,胡適已經去世那麼多年了,但是現在居然還有那麼多人反對科學。
要知道科學是什麼?科學從來不自詡真理,科學是人類接近真理,目前為止最可靠的一條羊腸小路,僅此而已。科學反覆講的就是,我們要懷疑,我們要否定那些可證偽的東西,這才是科學。
這個話題好沉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