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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洗去白日的炎陽與忙亂,迎來一個深不見底卻沁人心脾的幽空。月色蒼茫,遠山巍峨,樹影綽約,稻秧散發幽幽的芬芳。秦嶺山中的仲夏夜,道不盡的涼爽愉悅。聽風吟水誦,萬種生靈都在這靜謐之中愉快地吟唱,在夢境中傾訴悠遠的往事。

  走出秦巴山地二十多年了,從長安古城到秦淮河畔,再到長江口岸。回到兒時的河川和稻田邊,發現我已久違了心中最純粹、最美麗的領地。

  我的故鄉在秦嶺深處、漢水中游,那裡盡是山川綿延,穿過終南山隧道,到柞水縣城東南,有條小河叫金錢河,沿河向東,到山陽縣境內,那片河川與山脊構築的依山傍水之地。

  那河岸和稻田在秦嶺深處其實並不多見,是在狹長的山川裡稍為寬闊的地方圍灘造田、引河水灌溉而成,在群山環抱的盆地裡,儼然一片小江南,產米產魚,還產黃鱔、泥鰍和螃蟹,是山上居民羨慕的風水寶地。這一切,都是基於“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基本地況來創造和開發的,說窮鄉僻壤並不為過。我的祖祖輩輩就在這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那青山秀水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童年最難忘的,是暑假隨大孩子到金錢河裡捉魚。三四歲的我,就跟著媽媽下河洗衣服。上小學後,一到暑假,烈日下光著腳丫子,沿河道上下奔波,有時一整天都不回家,常常因此被母親到處尋找,經常是大聲呼喊我。夜幕降臨的時候,要麼在河邊清洗果實——那些掙扎的魚兒,要麼在家裡嘗母親油煎的美食——那些無辜的魚兒,要麼就是被父親訓斥——我這不懂事的魚兒。

  那時,還不懂得欣賞夜色,只不過跟著大人在河邊乘涼,感受那份涼爽。最開心的是,躺在沙灘上看天上的浮雲、月亮和星星。有一段時間,一位大爺喜歡帶著收音機放音樂,縣廣播電臺在晚間播出的,是那首預示著我日後感受的歌曲:“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墜落,消失在遙遠的銀河……”

  真正發現故鄉月色,是在小學畢業那年暑假。我和小夥伴在河邊行走,暢想在縣城的生活和讀中學的情景。我還學會了唱那首《年輕的朋友來相會》,知道自己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輩”——生於七十年代,長於八十年代。那時候,山谷間還沒有跨河的大橋,也沒有二層小樓,更看不到水泥路上車來車往,有的只是小橋流水人家,和人們在村口納涼說笑的聲音。遊走在夏日的晚風中,體會稻田間爽爽的感覺,聽河水淙淙地流走,看遠方大山的脊樑在星光下沉睡,滿眼都是風景,滿心都是希冀。

  跨過千禧年,我成為“跨世紀”的大學畢業生,洛陽實習,西安畢業。再回家鄉,不過一星期的逗留,然後就要奔赴金陵了。走在稻田邊,才發覺新修的混凝土堤壩早替代了石頭壩,渠水一路歡歌,不像我兒時所見的那樣邊流邊滲,到下游已經水盡渠幹了。

  十年如風而過。這個夏天,我又歸來了。天還是那天,河還是那河,山還是那山,但屋全變成二到四層小樓了,地裡種上了桃樹、板栗之類,村路變成了水泥路,橫跨河岸的大橋和橋上的車流呈現一片繁忙。山陽到柞水的高速公路橫跨在半山腰上,看慣了江南一帶遍地的橋樑,又見眼前這穿山越谷的勝景。月光照著橋樑,在河上映出弧形的影子,比往日更多了幾分雄奇。遠方的小樓亮著燈光,燦黃色的路燈如金色的鏈子,沿著河岸的省二級公路,一直綿延到看不見的山谷裡。

  大山深處,呼朋喚友的聲音已經屬於下一代了。中年的我懷著鄉愁,迴歸淳樸,何嘗不是一種美的體驗。此時,城市的浮躁、事業的壓力、家庭的負擔都隨這樣的夜晚而漸漸消散,故鄉的景物也在這樣的夜晚被賦予靈性。我默默行走著,想著遠在上海的妻兒和老家父母那已然蒼老的身影……

  置身於巍巍大山與潺潺流水襯托出的寂靜之中,我渴望自己溶解在這月色裡,讓心神自然而然地陶醉,讓生命和靈魂都毫不羞怯地散發柔和輕盈的醉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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