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夢龍的三拍二言中,有一個名叫杜微的女子,因在別院裡排名第十被大家稱為‘十娘’。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已經廣為流傳,在大家怒斥李甲的薄情寡義時,也為十孃的悲慘結尾而感到扼腕嘆惜。
與十娘故事有相似處的是‘賣油郎獨佔花魁’,同樣出從於馮夢龍的手筆,美娘與秦重的完美結局,讓人為十娘感覺真是同人不同命。
從十三歲破瓜到遇到李甲,十娘十九歲。八年裡十娘就處心積慮為自己有一天走出煙花之地作準備。
當李甲為她花掉身上所有的錢,因沒有錢要被老鴇攆走時,十娘就開始運籌自己贖身之路。因李甲無錢要被老鴇攆走之際,她便把自己的贖身價格從幾千量降到三百量銀子。
老鴇讓李甲在十天之內借到三百量的贖身銀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也藉口把李甲趕走。李甲與十娘正在甜蜜之際,也正有帶走十娘之意。
在街上無臉去見十孃的李甲被十娘派來的人帶到妓院,十娘才偷偷拿出自己的床被子,說那裡有自己的貼己一百五十量銀子,她的這個行為不但感動了李甲,也打動了柳遇春。
柳遇春主動給李甲借到一百五十量銀子。當李甲拿出三百量銀子放在老鴇的眼前時,她傻臉了。想反悔以前所說的話,十娘以死相逼,才讓老鴇同意十孃的贖身之事。
十娘又拿出二十量銀子作為兩人回家的路費,十娘辭謝自己的姐妹,並得到她們饋贈的一個箱子。他們謝過柳遇春就踏上返回江南老家之路。
脫離樊籠得到自由的十娘難掩自己的喜悅,她與李甲在船頭彈曲唱歌,卻沒有想到她的歌聲引來不遠處鹽鬧孫富的注意。
孫富藉機與李甲深談,得知十孃的身份,並知李甲正為父親不能接受十孃的身份而發愁,就藉機會說服與其他帶回十娘會讓自己與父親的關係交惡,不如把十娘交於他,而他再給李甲一千量銀子讓他回家,也好對父親也有個交代。
他的話打動了李甲一路都發愁的問題,他雖有不捨十娘,但想能得到父親的原諒,就心動了。他回到自己的船上與十娘商量,十娘強壓著自己的痛苦,如無事人一樣讓李甲一定要得到那一千量銀子後才能把自己的賣身契給孫富。
第二天,所有的事情程式都走完後,只等十娘到孫富的船上之時,十娘叫李甲與孫富等人到船頭,她怒斥孫富破壞別人婚姻,並開啟自己隨身所帶的箱子,一層又一層,裡面是翠羽明璫,瑤簪寶珥,古玉,夜明珠,價值無數。
在人們的驚叫中,十娘一一都拋到水中。李甲與孫富苦勸十娘,十娘抱著箱子跳到翻滾的水中,憤怒的人們暴打了李甲與孫富。
幾天後,柳遇春到水邊洗臉時,把自己的盆子掉到水中,漁夫給他打撈出一個箱子。晚上他夢到十娘感謝他對自己的幫忙,並讓漁夫帶回自己酬謝他的那隻小箱子,這時柳遇春才知十娘已死。
是十娘心機太重,她對李甲隱瞞自己的錢財,藉機來測試自己在李甲心裡的地位,而造成自己人生的悲劇嗎?
八年的妓院生活,她還能不知錢對人有多大的吸引力嗎?很多人為了錢就迷失了自己的本性。而自己卻要找一生的依靠,怎麼能不試一下這個人是不是對自己真動了心?
可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透過人性的測試呢?人無完人,只所以不動心,那就是下的籌碼對當事人來說還不夠有吸引力。
試想一下,如果十娘從開始想跟著李甲走時,就把自己的財富一一告訴李甲,那麼他們兩人是不是就能修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誓言呢?
從明朝社會的排列士農工商,十娘是賤籍,而她卻痴心想與士層成就自己的婚姻。
相愛容易婚姻不易,往後生活依靠自己的父親,李甲如果離開父親就活不下去。他又怎麼敢忤逆父親的意思?
李父就是這兩人難以翻越的障礙,如果李甲知道十娘有錢,不返回老家,而在別處安家。這情節讓我想到小仲馬的《茶花女》。
當他們花完了十孃的錢時,兩人又如何生活下去呢?只怕李甲還會選擇賣掉十娘,重返自己的家庭。
十娘為什麼非要跳水,難道她真的是非死不可嗎?如果她對孫富不滿意,利用自己手裡的錢買自己的自由,也許是有機會的。
可是放在明朝時期,女子自己好像並不能一人獨活,找一個男子讓自己有個依靠是差不多所有女子的必選。
女子心似滕,也只有纏住男人這顆樹才能立於世間。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一個男子可以成為依靠就考驗女子的眼力了。
美娘與秦重,他們是賤籍與商人,並沒有多大的階級差別,再說秦重有自己的油坊作為自己的謀生手段,他也沒有父母可以阻止自己選擇的妻子,真如廣告所講的那樣‘我的地盤我做主’
而十娘與李甲卻是賤籍與士籍,是最低階與最高階的結合,中間的阻力就可以知道有多少。李甲除去比秦重社會地位高以外,他在婚姻裡還真沒有秦重有優勢。
十娘能在京城藝妓中成為屈指可數的姣姣者,也說明她已經比她的同行優秀得多。她的結局尚且如此,那麼多籍籍無名的煙花女子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的。
那些得花柳病的女子最後如死狗一樣被妓院處理了。就是有人願意把她們帶回家裡,而她們多是沒有生育能力,晚年也很慘的。就是她們僥倖生下一兒半女的,她的孩子也受母親身份所累,家庭地位也很低。
從秦淮八豔,到《桃花扇》的李香君。又有哪一個煙花女子能落個安受晚年的生活呢?‘妾櫝中有玉,恨郎眼內無珠’,自帶買身所得到金錢的女子想要求得有情郎,真的比登天都難。
很多別有用心的男子也只是想要這些苦命女子的錢,而對於她們這人男人並不能會珍惜,‘去了這舊的,名聲不好的女子,自然會有更多好的女子供自己選擇,只有自己手裡有錢。’對於煙花女子水性揚花的慣性思維就決定她們這樣的女子想得善終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十娘為此殫精竭慮為自己籌謀,以求得有緣人。只是她高估自己在李甲的心中地位,也低估人性劣根。
有幸活下去,獨善其身,一人看日升日落,已是在同行眼中算中的幸運者了,能有這樣的人生結局只有廖廖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