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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許多人來說,舊物是沒有價值的。尤其是那種損壞、失去了原本功能的舊物。比如一把斷了腿的椅子,一臺壞掉的老電視,一扇破了洞的玻璃窗。不會有人想留著它們。從殘缺的那刻起,它們的價值就消逝了。

可是畫家趙小黎偏不。她在抖音上創作了一系列作品,將舊物清洗打磨,在上面作畫,每個舊物最後都煥發了生機。人們常說修舊如舊,但趙小黎是修舊如新。

修舊如新

作品是內心的倒影。從趙小黎喜歡在舊物上作畫這一點就能看出來,她是個相當念舊的人。大約三年前,她搬到廈門,租了工作室專門畫畫,一年前隔壁鄰居裝修,扔了不少舊物,她撿回家當成寶貝。在她眼裡,一件東西的價值,只取決於對待它的人的態度。

有一回,撿回來的窗子破了一個洞,她塗上顏料,畫上春花和夏樹,破洞的地方正好可以當個花瓶。還有一回,撿回來一個搓衣板,搓衣板上一條一條的稜,有一種波光粼粼的美感,所以她畫了一汪月光下的湖。很多抖音粉絲喜歡她在一個三條腿板凳上畫的《星月夜》。椅子缺了一條腿,就像梵高缺了一隻耳朵。她在椅子邊上寫,"Sadness will last forever。"

在舊物上繪畫只是她創作的點綴,更多的時間裡她在畫自己的作品。

趙小黎生於1990年的冬季,最近她正忙於準備明年的畫展,每天都畫超過10個小時。她的生活裡除了繪畫沒有別的。平安夜這一天,晚上6點,她依然在畫畫。

她的作品裡常常出現一位同她有著一樣眼睛的少女,眼睛大且清澈,望向人的時候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意味,像是審判或哀傷。有些時候,鮮花和飛鳥在畫面上替代了眼睛的位置。相同的是,畫裡的所有少女都缺失了笑容。她自己在拍攝的抖音影片裡也是一樣。以至於有粉絲問她,"趙小黎你怎麼從來不笑?"

生活裡,她還是會笑的。廈門這個小區有不少流浪貓,她一直餵它們。其中有一隻貓叫"警長",上一任主人不想要了,她去領養過來,養了已經快一年。一般人養貓總會取個新名字,她還是用舊名。跟小動物相處就是一件值得笑的事。

除了照顧貓、打理植物等日常之事,她所有時間都在畫畫,以至於總是擦油畫筆的左手都長出了囊腫。畫畫是她情緒的出口,其中包含著往昔的追憶、自我的審視,以及對現實的抗爭。作為抖音上一個千萬級粉絲的達人,她要面對的有光環,也有非議,她漸漸學會了平靜的去面對它們。就像她的畫裡那位沉默注視的少女。

溫暖與殘缺

細心看@趙小黎 作品的人知道,她的畫裡總是有月亮。月亮是如鉤的彎月,她不喜歡滿月,"我覺得太圓、或者太美滿的東西其實並沒有那麼完美。"

月亮曾經陪伴她的童年時代。那時她在河北邢臺,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爺爺是一名老中醫,把醫館開在家裡。爺爺喜歡她,但也沒法一直陪著她,因為總有人來看病。那時她才5歲,到了晚上,孤獨一人,她發現她走到哪裡,月亮始終跟到哪裡。有時候她躲在樹後面,月亮也躲在樹後面,她從樹後伸出頭,月亮也出來看她。

"小時候我想,我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特別的人,所以月亮一直陪著我。"這個想法陪伴了她多年,直到後來她發現月亮會跟著每一個人走。

月亮是一個頗為溫暖的意象,就像她的爺爺,也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童年。那時候家裡有一面牆那麼高的中藥櫃,每個抽屜裡放4種中藥,而第五層倒數第三個抽屜,開啟,裡面就是可以吃的山楂。在整面牆的藥材裡,經過她像神農一樣的遍嘗百草,最後發現能吃的只有兩種——山楂和枸杞。她經常去吃。少不了被爺爺說一頓,"有些藥不能瞎吃"。轉頭她繼續悄悄吃,因為知道爺爺不會真的生她氣。爺爺喜歡養花,院子裡種了芍藥、蜀葵,現在她養花的興趣也是源自那是。最關鍵的是,那時,她把爺爺包中藥的牛皮紙拿出來,在上面畫畫,爺爺不僅不說她,還經常帶她去見一個畫國畫的叔叔。那是她人生中最早的繪畫啟蒙,其中包含了爺爺對她的愛與期望。

"我會把我恐懼的和我熱愛的都畫進我的畫裡,"趙小黎說。

趙小黎8歲那年,爺爺去世了。"我還記得那天早上爺爺刷牙的樣子。"早上,爺爺還像往常一樣,刷牙時仰著頭,咕嚕咕嚕地漱口。到了中午的時候人就突然不行了。爺爺倒在床上,在生命如燭火般搖曳的時候,對她說了生命中最後的話,"你很乖"。到了晚上爺爺就走了。

在那之前,童年的趙小黎是個非常調皮的人,"非常能鬧騰",比如家裡的藥材山楂就被她吃了不少。爺爺去世之後,趙小黎的媽媽說,女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個人變得沉默,安靜,不愛說話了。從那時起,屬於她的一部分溫暖永遠的缺損了,像是缺了一條腿的椅子,或是破了一塊的鏡子。對她來說,命運像一個隱喻,多年之後,沒想到現在的她,透過在殘破的椅子和破鏡上的二次創作,竟然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沉進顏料裡

在抖音走紅後,趙小黎開始遭受一些非議。有人說她總是故意把衣服弄得很髒,還有的批評她,說她竟然用手抹顏料而不用畫筆。

"有一個階段,我會自我懷疑,也會覺得自卑,我覺得說真的嗎?難道我創造這個東西真的不好嗎?或者是不對嗎?"那段時間創作的作品裡,能看到掙扎、煩躁以及愁苦的痕跡,有時候畫著太用力,刷子都杵斷了。有一張戰火中的兩個少女令人印象深刻,背後陰沉的硝煙瀰漫,穿著白色衣服少女正在哭泣。少女頭上長出了破碎的蝴蝶翅膀,眼睛和嘴巴都被花蓋住了,看不見,說不出。

她的情緒更多的是對內的。她社交很少,大部分時候是一種孤獨的狀態。尤其是當畫得投入的時候,"整個世界裡只剩我和我前面的畫。"有時候把想畫的畫完了發現已經到了晚上12點,精疲力盡了。

每個人都在人海中,尋找自己內心的所在。

有一回,她為了方便,把手伸進顏料罐裡,抓起顏料往畫板上抹。那感覺像是把手伸進了軟綿綿的奶油裡。"它和筆完全不一樣,就是你會去覺得說我好像已經融入到顏料裡面了,我們兩者好像合二為一了。"這種"很爽、又很解壓"的感覺讓她有些上癮。慢慢的,這也成為了她抖音影片裡的一種表達方式。

她還很調皮地起了個名字叫"黎式畫法"。漸漸地,她畫畫也不侷限在顏料上了,任何一種能夠表達的材料都能用在@趙小黎 的作品裡。她按照創作的方式製作每一個影片,在每個影片最後,你都能看見一張照片,地上是一地狼藉的顏料、畫筆、廢紙,她和她的畫就像是在廢墟上生長出來。

"梔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處微綠,極香,香氣簡直有點叫人受不了,我的家鄉人說是:'碰鼻子香'。梔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撣都撣不開,於是為文雅人不取,以為品格不高。梔子花說:去你媽的,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

趙小黎最後選擇,像記憶裡爺爺種的蜀葵一樣,鮮豔而旺盛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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