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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推薦的書是197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的《辛格自選集》,而分析的作品是這部短篇小說集的第一篇,《傻瓜吉姆佩爾》。這篇小說我之前談過很多次,但今天看了一個關於量子物理與平行宇宙的影片忽然想到這個故事其實還有一個其他的解讀方式,於是便想腦洞大開地寫上一篇絕對非正統意義上的文學評論。但是在開腦洞之前,我還是先介紹一下《傻瓜吉姆佩爾》這個故事講的是什麼。

2019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辛格自選集》

當然,從名字就可以看出,《傻瓜吉姆佩爾》講的是一個關於傻瓜的故事。波蘭的弗朗姆波爾小鎮有個輕信別人的小傻子叫吉姆佩爾,別人說什麼他都信。比如有人跟他說,吉姆佩爾,吉姆佩爾,拉比(猶太人聚居地的律法和宗教事宜負責人)的老婆生了個娃,他就逃學去拉比家討葡萄乾吃,結果就被人放了一手的羊糞蛋。如果說別人說這些在現實中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吉姆佩爾受騙了相信了還情有可原,但他相信那些諸如月亮掉下來了、牛在房頂上生了個銅蛋、彌賽亞來了、死人都從墳墓裡爬出來了這種一聽就是信口胡謅的謊話就證明這人是真傻,儘管他一再說,我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別人都在騙我,但我相信這些對我又有什麼壞處呢?我又有什麼損失呢?所以他仍然選擇每次都相信,比如人家一說死人從墳墓裡爬出來,他穿上衣服就跑出去了。

雖然他認為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對他沒有損失,但他的輕信卻助長了鎮上那些無聊人士繼續欺騙他、欺負他的氣焰。在一次又一次地戲弄了吉姆佩爾之後,他們變得更加有恃無恐。在吉姆佩爾長大之後,他本來想離開小鎮去外面闖一闖,但鎮上的居民卻追著他給他介紹老婆——對,19世紀猶太人的婚姻都是包辦婚姻,因為吉姆佩爾是孤兒,沒有父母為他操持這些事,所以鎮上的居民就出於虛假的好意開始為他張羅。

猶太畫家畫的傻瓜吉姆佩爾的生活

他們給吉姆佩爾介紹的老婆叫埃爾卡。雖然埃爾卡是個既離過婚又喪過偶的女人,還帶著個私生子,但鎮上居民告訴吉姆佩爾,她是一個純潔的處女,那個小孩子是她的小兄弟罷了。雖然吉姆佩爾不情不願,但還是選擇相信鎮上居民,娶了埃爾卡為妻。在婚禮上,鎮上居民們送這對新婚夫婦一張嬰兒床。吉姆佩爾覺得十分奇怪,但他覺得自己反正也會有孩子的,就欣然接受了。但沒想到,埃爾卡在結婚之後,不僅不讓吉姆佩爾與她親熱,還在四個月之後,生下了一個女孩。

吉姆佩爾問她,這孩子是他的嗎?埃爾卡說,怎麼不是?我們家遺傳早產。我們都是亞當和夏娃的子孫,而亞當和夏娃上床時是兩個人,等下床可就是四個了。我的這個孩子還懷了四個月呢,就是你的,放心放心。於是吉姆佩爾就又相信了,而且還愛這個孩子愛得發瘋。當時他在一家麵包房當學徒,為了埃爾卡和家裡的孩子們,他偷麵包房裡的麵粉和點心,把埃爾卡和孩子們養得都白白胖胖、可可愛愛的。

那個時候,因為工作忙,吉姆佩爾一般都睡在麵包房裡,只有在週五安息日晚上才回家。然而,在一個週三,他們麵包房的麵包爐壞了,吉姆佩爾和其他小夥計都沒有辦法工作了,只能回家。他高高興興地回了家,想自己也享受一把週中在家裡床上睡覺的滋味,然而當他一進家門就聽見了兩個人的鼾聲——埃爾卡和一個男人躺在床上,男人鼾聲如雷。吉姆佩爾看到這一情形,心如刀割,但他還是沒有聲張,而是回了麵包房,躺在麵粉袋子上等待天明。等到第二天,他就去找拉比說了自己的妻子和別人通姦這一事實,拉比說,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你且等著,但不能回家和埃爾卡共處一個房簷下,等我和其他拉比討論一下告訴你處理辦法。

吉姆佩爾就開始睡麵包房,但心裡依舊掛念著埃爾卡和孩子們。他總託一個小夥計幫他給埃爾卡送吃的送錢,而埃爾卡在吉姆佩爾不在家住的期間,則又生了一個孩子。九個月之後,拉比們終於在律法文獻中找到了解釋吉姆佩爾婚姻問題的、對他有利的闡釋,而吉姆佩爾也思念埃爾卡思念得厲害,在拉比們的允許下,他急急忙忙、快快樂樂地回家。結果,一到家就發現,埃爾卡和給他跑腿的小學徒又睡在了一起。這一次,他回家的聲音驚醒了埃爾卡,埃爾卡讓他去檢查一下他家的羊怎麼養,等吉姆佩爾從羊圈回來,小學徒已經不見了。埃爾卡一口咬定是吉姆佩爾看錯了,說自己是清白的,而第二天吉姆佩爾問小學徒時,小學徒也說沒有的事兒,一定是你看錯了。

就這樣,吉姆佩爾和埃爾卡磕磕絆絆地過了二十年,在此期間,埃爾卡生了六個孩子,吉姆佩爾也經營起自己的麵包房,成為小鎮上的富人。而就在此時,埃爾卡的乳房裡長了一個腫瘤,吉姆佩爾想盡辦法醫治她但還是沒有把她治好。在埃爾卡去世之前,她告訴吉姆佩爾,她在婚姻存續期間所生的六個孩子,沒有一個是他的,至於他們的父親是誰,她也不知道。說完這些話,埃爾卡頭一歪就死了,臉上似乎還掛著一絲笑,彷彿在說,我欺騙了吉姆佩爾,這就是我一生的全部意義。

英文版封面

埃爾卡去世之後,吉姆佩爾繼續經營他的麵包房。有一天,他在麵包房裡靠著麵粉袋子睡著了,魔鬼出現在他的夢中。魔鬼對他說,吉姆佩爾,你的妻子埃爾卡欺騙了你,你應當報復。吉姆佩爾問,那我該怎麼做?魔鬼說,你把尿摻進麵糰裡,讓全鎮的人去吃摻了尿的麵包,你就報復了這個世界。吉姆佩爾又問,那我如果這樣做了,死後不得遭到懲罰嗎?魔鬼說,害,哪有什麼死後的世界上帝的審判?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是一片沼澤罷了。

吉姆佩爾醒了之後,就把尿尿進了麵糰桶中。在烤麵包的過程中,他又睡了過去。這次他夢到了埃爾卡。埃爾卡還裹著下葬時候的裹屍布,淒厲地告訴他說,她因為生前欺騙了吉姆佩爾,所以死後受到了懲罰,然後她的臉就變黑了。

吉姆佩爾被嚇醒了。他埋掉了摻了尿的麵糰,然後回了家,把所有的財產都分給那六個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自己則背這個小包裹帶著根棍子出門流浪。在流浪過程中,他忽然對真理和謊話有了全新的理解,正如小說中所寫:

我四處流浪,總有好心人照顧我。許多年後,我老了,頭髮白了;我聽了很多事,很多謊言,很多妄語。但我活得越久,就越清楚世上本無真謊言。現實中沒有的事,夢裡有;這個人沒遇到,那個人會趕上;今天沒發生,明天保不齊,也可能是明年,或者百年後。有什麼分別?有些故事聽到後,我會說:“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可往往沒過一年,我就聽說某個地方發生了此事。

毫無疑問,這個世界全然虛幻,但與真實世界也只是隔了一層。我躺在茅舍裡,門口立著抬屍板,挖墓人已準備好了鐵鏟。墳墓空待,蟲蛆飢腸轆轆;屍衣就裝在我的討飯袋裡,隨時可用。又一個要飯的來了,等著繼承我的草蓆。大限來臨時,我會高高興興地走。不論那裡有什麼,都會是真實的,沒有算計、沒有嘲弄、沒有欺騙。讚美上帝:在那裡,即便是吉姆佩爾也不會被騙。

揉麵團的吉姆佩爾

故事到這裡就講完了,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發現埃爾卡生的六個娃和吉姆佩爾一點關係沒有的時候快氣死了覺得吉姆佩爾好可憐?確實是這樣,但如果你看完我接下來的腦洞,就覺得這個故事其實沒有那麼悲慘了。其實最開始我分析這篇小說時,我是按照作家的自我寫照來分析的——這個可以寫得詳細一點,因為我的論文已經發完了。在這篇小說裡,吉姆佩爾聽到的謊言有兩種:一種是別人都有可能會相信的、現實中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比如拉比的老婆生了個娃,對這種謊言的相信你我都可能;但另外一種則是神志清醒的成年人不太可能相信的,比如母牛在屋頂下了一個蛋,比如月亮在圖爾賓掉了下來,比如死人從墳墓裡爬出來了。在小說中,吉姆佩爾不僅相信了我們都有可能相信的第一種謊言,而且還相信了明顯帶有夢幻色彩、我們在現實中都不太可能相信的第二類謊言。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其實知道,這些是假的,但是他卻選擇去相信它們,正像吉姆佩爾自己所說的:

說實話,我很清楚根本沒這回事,但那又怎樣,大家七嘴八舌,我趕忙穿上羊毛背心出去了。也許真的發生了什麼事,看看又有什麼損失呢?唉,大家可真是樂壞了!然後我發誓什麼都不再相信。但那也沒用。他們把我搞糊塗了,長短粗細都分不清。

而那種明顯帶有夢幻色彩的謊言在什麼裡面是真實的呢?對,在文學裡(當然也有後面的電影),只有在文學中出現這些東西時,讀者明知是假的,但他們依然會選擇相信。而後來,當明知是謊話還選擇去相信的傻瓜吉姆佩爾開始流浪之後,他從一個聽謊話的人變成了一個講故事的人:

從這裡走到那裡,吃著百家飯,編著百家事——各種各樣不可能發生的故事——關於魔鬼、魔術師、風車等等。孩子們追著我跑,喊著:“爺爺,講個故事吧。”有時他們會點故事,我就儘量滿足他們。一個胖胖的男孩兒曾對我說:“爺爺,這個故事您上次給我們講過了。”這個淘氣包,說的不錯。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大體而言(當然中間還有很多詳細的論證過程,我寫在論文裡了哈哈哈),吉姆佩爾可以被視為作家本人,而那個一再背叛他的妻子則是意第緒語(辛格用意第緒語寫作)這種將死的猶太語言在二十世紀的尷尬處境——它幾度背叛用它來寫作的作家。所以,與其說傻瓜吉姆佩爾講的是一個出軌受騙的故事,倒不如說它講的是一個作家與其創作所用的語言在二十世紀、尤其是猶太大屠殺之後之間的愛恨情仇。

正統的文學評論簡單講完了,我覺得我的分析挺棒的,當然我的論文寫得更好。但當我看了關於量子物理和平行宇宙的影片之後,覺得其中的部分理論其實也適用於《傻瓜吉姆佩爾》的這部小說,而且猶太人的思維方式有時候也很“量子”。這裡講到的量子物理的部分——我已經用我的洪荒之力去解釋我的理解,但如果有物理系的同學覺得我說得不對,也請指正,雖然我未必會讀留言或者能讀懂你的留言——我想應該指的是粒子與觀測之間的關係。當粒子的運動沒有被觀測時,它的運動狀態是未知的,所以在盒子裡的薛定諤的貓才是既死又活的狀態,而一旦它被觀測了,比如說,就像上帝觀測人類一樣,它的狀態就是已知的,而我們也就知道薛定諤的貓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而根據有的物理學家提出的理論,在薛定諤的貓的實驗中,人類每觀測一次,就會分裂出一個平行宇宙,而這種情形若是發生在現實生活中,那麼每個人作出一個決定——比如說吉姆佩爾選擇去相信其他人說的謊言——其實就分裂出一個平行宇宙,而在那個平行宇宙中的人的選擇則和這個宇宙中的人的選擇是不同的。所以,也就是說,因為平行宇宙的原因,其實我們人生中所有的可能性都在不同的宇宙中上演,如果我們能去到更高維度的空間,就可以看到我們人生所有的可能性,也就是吉姆佩爾所說的那句:“現實中沒有的事,夢裡有;這個人沒遇到,那個人會趕上;今天沒發生,明天保不齊,也可能是明年,或者百年後。有什麼分別?有些故事聽到後,我會說:“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可往往沒過一年,我就聽說某個地方發生了此事。”真實與謊言之間的轉化在平行宇宙理論裡是可能的。

吉姆佩爾和埃爾卡

而在《傻瓜吉姆佩爾》的末尾,吉姆佩爾這樣說:“大限來臨時,我會高高興興地走。不論那裡有什麼,都會是真實的,沒有算計、沒有嘲弄、沒有欺騙。讚美上帝:在那裡,即便是吉姆佩爾也不會被欺騙。”這……難道不是吉姆佩爾死了之後去往更高的維度、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全部可能,所以,在其他的平行宇宙裡,蕩婦埃爾卡可能真的是一個純潔的處女(當然,此處是猶太舊時傳統,不是說婚前非處女就不好,沒有道德判斷只是展現過去傳統),她的私生子可能真的就是她的小兄弟,或者在平行宇宙中的某一個世界裡,波蘭弗蘭姆波爾小鎮的居民就從未騙過傻瓜吉姆佩爾呢?

然而,這種關於所謂平行世界的理論表現其實不僅出現在《傻瓜吉姆佩爾》這篇小說裡,同樣也出現在某些猶太神秘主義學者對世界的解釋當中。猶太神秘主義(也稱卡巴拉)是一套從古至今發展而來的、非常複雜的宗教哲學理論,其中包括人對上帝興致的認識、世界形成以及上帝流浪等等,其中就有一部分關於平行世界的解釋:

For example, the kabbalists may speak of multiple truths existing in four parallel worlds— what is true in the World of Creation may be false in the World of Emanation or the World of Action. What is true in this age may be completely different in the messianic age. (例如,一些卡巴拉主義者會說在四個平行世界裡存在多重真實——在創造世界裡的真實在流溢世界或者行動世界就是假的。而這個時代的真在彌賽亞時代可能會完全不同。)— Matt Godish, The Sabbatean Prophets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4), 53.

當然,辛格從小就受到了比較好的猶太傳統教育,他自己也比較迷卡巴拉,所以在他的小說中出現關於這種既真又假的敘述也並非不能溯源。而除卻這種既真又假的敘述,《傻瓜吉姆佩爾》裡還有一個特別奇特的“人物”,就是勾引吉姆佩爾墮落的魔鬼。當然,在這篇小說裡,這個魔鬼可以被理解為吉姆佩爾的心魔(額,今晚平安夜,我在家裡寫關於魔鬼的文學評論,不過,哈哈,我好喜歡),但魔鬼這個意向其實在辛格的小說中也不斷地出現,其中最有名也最恐怖的是他在《撒旦在格雷》中寫的惡靈。

介於篇幅的關係,《撒旦在格雷》講的什麼我就不敘述了,反正是一個血腥暴力又恐怖的故事(如果想聽這個故事的話,請留言,或者去查我的論文哈哈哈,今晚推薦了好多論文啊),這裡我們著重講一下和本文有關的“惡靈”。什麼是惡靈呢?(當然也可以去看我寫的關於“惡靈”的論文,漢語學界大概只有我一個人專門寫過關於惡靈的論文吧?不知道。)惡靈,在意第緒語裡是dibek,英文轉寫是dybbuk,是生前罪大惡極之人死後的靈魂。因為靈魂的所有者生前太過邪惡,死後其靈魂必然上不了天堂,更匪夷所思的是,連地獄不肯接收這樣罪大惡極的靈魂。所以,這個靈魂只能在塵世間遊蕩,受小鬼和精靈欺負,無依無靠,有時候躲在石頭裡,有時候躲在動物身體裡,而有時候則附在活人身體裡。一旦惡靈附在了活人身體上,這個活人就不再是她自己(通常是男惡靈附活女人),無論其行為舉止還是說話腔調,有時候甚至連語言都變得和以往不同——有些人直接能噴出一口自己從未學過的流利外語。而如果活人被惡靈附體了,那麼就需要拉比來驅魔——最近的一次比較有名的驅魔發生在2010年,一群以色列拉比透過Skype去給一個在巴西被惡靈附體的小孩兒驅魔。(當然,相信唯物主義和科學的我們肯定是不信的,姑且把它理解為一種文化現象吧。)

之所以花了這麼多篇幅介紹惡靈,其實和一部電影有關——A Serious Man,《嚴肅的人》不知道大家看過沒有。這部電影之前我寫過影評(我把影評連結)放在文章末尾。這部電影是喬爾·科恩(Joel Coen)和伊桑·科恩(Ethan Coen)兩兄弟於2009年拍攝的一部具有深刻諷刺意味的黑色幽默電影。雖然電影用一種荒誕甚至有點離奇的方式展現了一箇中年美國猶太男人處處受挫、一地雞毛的生活,但在荒誕離奇的劇情和幽默的諷刺之下揭示的卻是現代人的一種既死又活、似是而非的模糊生存狀態。

《嚴肅的人》最惹人注目的一點就是電影的開場六分鐘講述的內容從表面上來看和電影本身表現二十世紀美國猶太人的生活完全不同。開場六分鐘講的是19世紀波蘭某小鎮的惡靈入侵事件,所有對話全部用意第緒語,大概講的是丈夫帶回個老頭,妻子說老頭已經死了,他是個惡靈,但老頭卻說自己沒死,後來妻子拿把叉子把老頭插死了,後面講的才是一個美國猶太物理學家一塌糊塗、一地雞毛、即死又生、糊里糊塗的生活。雖然科恩兄弟搞錯了一件事——猶太傳說中的惡靈是沒有實體的,它只附在活人身上——但這部電影所表現的其實也是同薛定諤的貓一樣、在上帝隱退,即上帝不再觀測人類的時刻,人類世界就變成了粒子在不被觀測時的不確定狀態——糾纏態。所以,電影中的那個物理學教授特別喜歡講薛定諤的貓,夢裡現實中全是薛定諤的貓。

《嚴肅的人》截圖

而在盧里亞卡巴拉中——這個理論也很複雜,姑且認為是16世紀的、生活在巴勒斯坦地區採法特的猶太人艾薩克·盧里亞拉比對前人卡巴拉學說的進一步發展——他提到了“上帝流浪”這個理論。在之前的卡巴拉學說中,前人認為上帝之光流溢到不同的空間進而形成我們的世界,可與此同時,上帝又是無所不在的,那麼,就像水不能流到已經被水佔滿的空間裡一樣,上帝之聖光怎麼又能“流溢”到被上帝聖光充滿的空間呢?這是一個神學上的悖論,但這個悖論被盧里亞拉比創造性地解決了。他認為,上帝為了能讓他的聖光流溢到某處,他先從某處撤走(類似於抽空某一房間的空氣),然後再讓自己的聖光流溢到這間房子裡,這就解決的上面所說的悖論。但是,但可是,上帝的這一舉動就讓自己處於流浪的狀態,所以,猶太人,甚至整個世界,都跟著上帝一起流浪——這是流浪地球的另一個版本嗎?因為上帝的缺席,這個世界變得混亂,產生了惡,而為了讓上帝回來,人類(猶太人自戀地覺得他們承擔了更重的責任,誰讓提出這個學說的是猶太人呢)應當遵守律法、潔身自好,期待上帝的歸位,這樣上帝的流浪結束了,人類的流浪就也結束了。

當然,相信唯物主義的我們要把上面的學說看成是歷史發展中人類文化的滄海一粟就好,畢竟提出盧里亞卡巴拉的盧里亞拉比在1572年疫情大爆發時給自己畫了個防疫護身符之後不久就因染上疫病死掉了,也不是個相信科學的靠譜人士,他的學說我們姑且聽之。但這個學說給我的感覺是,如果上帝去流浪了,那人類世界就沒有了觀測者,人類也因為自由意志、其行為則無法被預測了,類似於處於糾纏態的粒子,所以吉姆佩爾會在心魔的引誘下去把尿摻進麵糰裡,所以埃爾卡會因為一時的衝動與快樂去背叛吉姆佩爾等。所以意第緒語諺語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雖然我不怎麼想提人文與科學殊途同歸這種老套無聊又人云亦云的話,但當我聽某些科學家(比如Sheldon Lee Cooper)說用公式去描繪世界時,心還是一顫。雖然量子力學和神秘主義之間的關係是我開腦洞瞎掰的,但如果說量子力學接近於某種神秘主義哲學,這就顯得靠譜得多——畢竟,philosophy所愛的智慧,不分人文和科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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