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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書》屬於唐朝官修的紀傳體史書。《隋書》的作者都是飽學之士,具有很高的修史水平,魏徵為主編。

魏徵(公元580年—643年),一名魏徵,字玄成,曲陽(晉州)人,因輔佐唐太宗李世民建立了「貞觀之治」的大業,被後人稱為「一代名相」。魏徵參與或編撰的著作有《群書治要》、《隋書》、《梁書》、《陳書》、《齊書》及《貞觀政要》等,都是重量級的傳世作品。

《隋書》卷七十五儒林

列傳第四十·劉炫

唐·魏徵

劉炫,字光伯,河間景城(今河北交河縣)人也。少以聰敏見稱,與信都(河北冀縣舊稱。)劉焯(zhuō)閉戶讀書,十年不出。炫眸子精明,視日不眩,強記默識(zhì,記住。),莫與為儔(chóu,等同。)。左畫方,右畫圓,口誦,目數,耳聽,五事同舉,無有遺失。周武帝(宇文邕,南北朝時期北周第三位皇帝。)平齊(指北齊),瀛州刺史宇文亢引為戶曹從事。後刺史李繪署禮曹從事,以吏幹知名。歲餘,奉敕(fèng chì,亦作「奉勅」。奉皇帝之命。)與著作郎王劭(shào)同修國史。俄(不久)直(同「職」,任職。)門下省,以待顧問。又與諸術者修天文律歷,兼於內史省考定群言,內史令博陵(博陵郡,今河北定州。)李德林甚禮之。炫雖遍直三省,竟不得官,為縣司責其賦役。炫自陳於內史,內史送詣吏部,吏部尚書韋世康問其所能。炫自為狀曰:「《周禮》、《禮記》、《毛詩》、《尚書》、《公羊》、《左傳》、《孝經》、《論語》孔(孔安國,字子國,魯國人,孔丘十世孫。)、鄭(鄭玄,字康成,東漢儒家學者、經學家。)、王(王肅,字子雍,三國曹魏經學家,晉文帝司馬昭岳父。)、何(何休,即何子,字邵公,東漢經學家,儒學大師。)、服(服虔,字子慎,東漢經學家。)、杜(杜預,字元凱,魏晉政治家、軍事家。)等注,凡十三家,雖義有精粗,並堪講授。《周易》、《儀禮》、《穀梁》,用功差少。史子文集,嘉言美事,鹹誦於心。天文律歷,窮核微妙。至於公私文翰,未嘗假手。」吏部竟不詳試,然在朝知名之士十餘人,保明炫所陳不謬,於是除(任職)殿內將軍。

時牛弘(字裡仁,安定鶉觚(今甘肅省靈臺)人。北周官員專掌文書,修起居注。)奏請購求天下遺逸之書,炫遂偽造書百餘卷,題為《連山易》、《魯史記》等,錄上送官,取賞而去。後有人訟之,經赦免死,坐除名,歸於家,以教授為務。太子勇(楊勇,隋文帝楊堅長子,追封房陵王。)聞而召之,既至京師,敕令事蜀王秀(楊秀,隋文帝楊堅第四皇子,先封為越王,後改封蜀王。),遷延不往。蜀王大怒,枷送益州。既而配為帳內,每使執杖為門衛。俄而釋之,典校書史。炫因擬屈原《卜居》,為《筮途》以自寄。

及蜀王廢,與諸儒修定《五禮》,授旅騎尉。吏部尚書牛弘建議,以為禮諸侯絕傍期(旁系親屬的喪服。),大夫降一等。今之上柱國(古代武官名稱),雖不同古諸侯,比大夫可也,官在第二品,宜降傍親一等。議者多以為然。炫駁之曰:「古之仕者,宗一人而已,庶子不得進。由是先王重適(dí,同「嫡」。),其宗子有分祿之義。族人與宗子雖疏遠,猶服縗(cuī,喪服。)三月,良由受其恩也。今之仕者,位以才升,不限適庶,與古既異,何降之有。今之貴者,多忽近親,若或降之,民德之疏,自此始矣。」遂寢(停止)其事。開皇(隋文帝楊堅的年號)二十年,廢國子四門及州縣學,唯置太學博士二人,學生七十二人。炫上表言學校不宜廢,情理甚切,高祖不納。開皇之末,國家殷盛,朝野皆以遼東為意。炫以為遼東不可伐,作《撫夷論》以諷焉,當時莫有悟者。及大業(隋煬帝楊廣的年號)之季,三徵不克,炫言方驗。

煬帝(yáng,隋煬帝,楊廣。)即位,牛弘引炫修律令。高祖之世,以刀筆吏類多小人,年久長奸,勢使然也。又以風俗陵遲,婦人無節。於是立格,州縣佐史,三年而代之,九品妻無得再醮(jiào,再嫁。)。炫著論以為不可,弘竟從之。諸郡置學官,及流外給廩(亦作「給稟」。官府供給糧食。),皆發自於炫。弘嘗從容問炫曰:「案《周禮》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於前,判官減則不濟,其故何也?」炫對曰:「古人委任責成,歲終考其殿最(古代考核政績或軍功,下等稱為「殿」,上等稱為「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恆慮覆治(fù zhì,再次審理。),鍛鍊(liàn,同「煉」。)若其不密,萬里追證百年舊案。故諺雲:老吏抱案死。古今不同,若此之相懸也,事繁政弊,職此之由。」弘又問:「魏、齊之時,令史從容而已,今則不遑寧舍,其事何由?」炫對曰:「齊氏立州不過數十,三府行臺(臺即臺省,指政府的中央機構。臺省在外者稱行臺。),遞相統領,文書行下,不過十條。今州三百,其繁一也。往者州唯置綱紀,郡置守丞,縣唯令而已。其所具僚(亦作「具寮」。官員。),則長官自闢(pì,開闢,指設定職位。),受詔赴任,每州不過數十。今則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纖介之跡,皆屬考功,其繁二也。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官事不省而望從容,其可得乎?」弘甚善其言而不能用。納言楊達(字士達,小字叔莊,弘農華陰(今陝西華陰市)人。隋朝宗室大臣。)舉炫博學有文章,射策(應試)高第,除太學博士。歲餘,(劉炫)以品卑去任,還至長平(今山西高平)。(楊達)奉敕追詣行在所。或(有人)言其無行(品行),帝遂罷之,歸於河間(jiàn)。

於時群盜蜂起,穀食踴貴,經籍道息,教授不行。炫與妻子相去百里,聲問斷絕,鬱郁不得志,乃自為贊曰:「通人司馬相如、揚子云(揚雄,西漢辭賦家。)、馬季長(馬融,東漢經學家。)、鄭康成(鄭玄)等,皆自敘風徽,傳芳來葉。餘豈敢仰均先達,貽笑眾昆。待以日迫桑榆,大命將近,故友飄零,門徒雨散,溘(kè)死朝露,埋魂朔野,親故莫照其心,後人不見其跡,殆及餘喘,薄言胸臆,貽及行邁,傳示州里,使夫將來俊哲知餘鄙志耳。餘從綰髮(wǎn fà,束髮。)以來,迄於白首,嬰孩為慈親所恕,棰楚(chuí chǔ,亦作「箠楚」,本指棍杖,引申為拷打。)未嘗加;從學為明師所矜,榎楚(jiǎ,即「檟楚」,用檟木荊條製成的刑具,用以笞打。)弗之及。暨乎敦敘邦族,交結等夷,重物輕身,先人後己。昔在幼弱,樂參長者,爰及耆艾(qí ài,尊長。),數接後生。學則服而不厭,誨則勞而不倦,幽情寡適,心事方違。內省生平,顧循終始,其大幸有四,其深恨有一。性本愚蔽,家業貧窶(jù,窮。),為父兄所饒,廁(通「側」,旁邊。)縉紳之末,遂得博覽典誥,窺涉今古,小善著於丘園(鄉村),虛名聞於邦國,其幸一也。隱顯人間,沈(chén,同「沉」。)浮世俗,數忝(tiǎn,有愧於。)徒勞之職,久執城旦之書(泛指刑書,法律書籍也。),名不掛於白簡(指奏章),事不染于丹筆,立身立行,慚恧(cán nǜ,亦作「慙恧」。羞慚。)實多,啟手啟足,庶幾可免,其幸二也。以此庸虛,屢動神眷,以此卑賤,每昇天府,齊鑣(qí biāo,並駕。)驥騄(jì lù,指駿馬。),比翼鵷鴻(yuān hóng,鵷雛、鴻雁飛行有序,比喻朝官班行。),整緗素(xiāng sù,指書卷。)於鳳池(即鳳凰池),記言動於麟閣(即麒麟閣),參謁宰輔,造請群公,厚禮殊恩,增榮改價,其幸三也。晝漏(漏,漏壺,古代計時的器具。指時間。)方盡,大耋(dié)已嗟,退反初服(未入仕時的服裝,與朝服相對。指歸為鄉民。),歸骸故里,翫(wán,同「玩」。)文史以怡神,閱魚鳥以散慮,觀省野物,登臨園沼,緩步代車,無罪為貴,其幸四也。仰休明(清平)之盛世,慨道教之陵遲(同「凌遲」),蹈先儒之逸軌,傷群言之蕪穢,馳騖(wù,鴨子。指像鴨子一樣亂跑。)墳典(「三墳」、「五典」的並稱,後轉為古代典籍的通稱。),釐改僻謬,修撰始畢,圖事適成,天違人願,途不我與。世路未夷,學校盡廢,道不備於當時,業不傳於身後。銜恨泉壤(猶泉下),實在茲乎?其深恨一也。」

時在郡城,糧餉斷絕,其門人多隨盜賊,哀炫窮乏,詣郡城下索炫,郡官乃出(趕出去)炫與之。炫為賊所將,過城下堡。未幾,賊為官軍所破,炫飢餓無所依,復投縣城。長吏意炫與賊相知,恐為後變,遂閉門不納。是時夜冰寒,因此凍餒(něi,飢餓。)而死,時年六十八。其後門人諡曰「宣德先生」。

炫性躁競,頗俳諧(pái xié,詼諧。),多自矜伐(懷才不報者恃才誇功),好輕侮當世,為執政所醜,由是官途不遂。著《論語述議》十卷,《春秋攻昧》十卷,《五經正名》十二卷,《孝經述議》五卷,《春秋述議》四十卷,《尚書述議》二十卷,《毛詩述議》四十卷,《注詩序》一卷,《算術》一卷,並行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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