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0月21日,瑞典文學院宣佈授予聶魯達諾貝爾文學獎金。而此前的1969年9月30日,他發表了作為智利總統候選人的著名演講。他是詩人、參議員、工人運動支持者、被通緝要犯、駐法大使、總統候選人,外交官諾獎獲得者,個人生活閱歷也是豐富。
面對如此經歷滄桑的人生,我們今天也換張桌子坐——不談聶魯達的政治、愛情生活,翻開《大地上的居所》,說說他人生中最孤獨的十年。
《大地上的居所》:聶魯達著,梅清譯
一、“這是我人生當中最黑暗也最危險的一段時光。”
1925年到1935年,聶魯達因外交事務在世界各地不斷遷居。“這是我人生當中最黑暗也最危險的一段時光”,十年時間,留下了一本最特別的詩集:《大地上的居所》。後來,哪怕在最榮耀的日子裡,他也會想起這本對他來說最特別的詩集。共有56首詩。正是這些詩,陪他走過那既覺醒又落寞的十年。那個時期的聶魯達,在外交界供職,因為職務原因不斷變換居所,在陌生的土地上,詩人常覺得孤獨。“孤獨”成了詩中最常出現的詞語,如同, 這本詩集的封面一樣,陰鬱又充滿幻象。
傾倒在無邊無盡之中,總是攜帶身邊——
我保留著一種習性,一種孤獨的味道。
——《大地上的居所》(味道)
詩歌充滿拉美式潮溼悲傷,好似一個少年,獨自矗立在黃昏,看著夜幕降臨,體會這夜晚的冷漠。把漂泊在外的孤單無奈描述的淋漓盡致,一字一詞都是那麼地讓人感傷,將自己紛亂的心情化作狂亂的雨,孤零零地落在陌生的世界上。
年輕時的聶魯達
二、“這本書裡面是一些沒有出口的詩歌。”
“這本書裡面是一些沒有出口的詩歌。我幾乎必須從中重生才能擺脫它們”,40年後的聶魯達這樣說起《大地上的居所》。從詩中,我們可以看到年輕詩人的掙扎,他的努力,他敏銳地觀察。整個世界都是他寫詩的工具。就像聶魯達自己所說:“我是雜食動物,吞食感情、生物、書籍、事件和抗爭。我真想把整個大地吞下;我真想把大海喝乾。”
整個天地都是他詩中設想的出口:有飛鳥、石頭,也有大海、泡沫、有火焰、灰燼,也有吻、虞美人,有身體的器官,也有漫步世間的敏感。他從一切日常經驗中游離,卻又發現沒有出口的現實。那些虛實結合的類比、比喻,尤其是隱喻,佈滿既哀傷又精緻的美。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詩人帕斯講:“聶魯達同時擁有睜開的和閉上的眼睛。夢遊人的眼睛。”
如此,在無邊的漫長中,
從遺忘到遺忘,陪伴我居住於此的
是雨水的軌跡和呼喊:
被深邃的夜所保留。
請收留我吧,在絲線般的傍晚
夜幕正在織著
他的行頭,在空中閃動著
一顆裝滿風的星星。
——《大地上的居所》(寫給冬日的情歌)
大概這十年的每一天,聶魯達都天馬行空地清醒,又似在夢境中漫遊。讀聶魯達的詩句,會給讀者完全不同的感覺,時而漂浮得飛昇,時而沉重的墜落, 時而又覺得嘆息。如同詩人在與內心糾纏著的哀傷聲嘶力竭地自我拉扯。
書中內頁插圖
三、“我知道這是我最好的作品之一。”
1928年,24歲的外交官聶魯達來到中國。當他知道自己的中文譯名中的"聶"字是由三隻耳朵(繁體"聶")組成時,他說:“我有三隻耳朵,第三隻耳朵專門用來傾聽大海的聲音。”但這第三隻耳朵,更像是上帝不懷好意的祝福。它給了詩人異於常人的感觸,不管是對於愛情的精密探尋,還是對於哀傷的精準描寫,對於孤獨的掙扎糾結。
新生的聽覺,隱晦的痛苦,
像是竊賊或幽靈的到來,
在牢固又深邃的外殼中,
像一個卑微的侍者,像一口略微暗啞的鐘,
像一面古舊的鏡子,像一股孤獨房屋中瀰漫的味道。
——《大地上的居所》(詩的藝術)
《大地上的居所》裡的詩歌,提醒我們審視自己的內在狀態,觀察周圍的萬事萬物,它用到了很多諸如眼淚、潮溼、脆弱、破碎等讓人心疼的字詞。在這本特別的詩集中,有太多讓人感動和心生共鳴的地方,穿過近一個世紀的時光,戳中現在很多人漂泊、孤獨的痛點。我們好像看到那個處在孤獨之中的少年,用看到的一切來隱喻自己的內心狀態,用個性跳脫的文字,格式自由的詩歌來對這個世界傾訴他的所想所感。
燈光下的
詩人太懂我們,所以,想要真正領略其中的詩意魅力,還是要親眼看全篇和仔細地體會。現在,新經典新出版的《大地上的居所》擺在了面前。精美裝幀、硬質書皮、雙色印刷、紙張順滑,值得捧在手上細細閱讀和收藏珍惜的。
但我們也會想起,聶魯達曾如此警告我們,但是,這警告聽上去更像一個危險而美麗的邀約:
“如果我有足夠的能力,我會禁止人們閱讀這本書,制止這本書再加印。它把人生痛苦的負擔誇張了,變成了一種精神壓迫,但我知道這是我最好的作品之一,它代表了我當時的思想”。
還好有加印,還好有新編輯和翻譯,我們才得以瞭解那個孤獨的少年,與現在的我們有著如此相似的情感。別怕人生痛苦,也不要擔憂精神壓迫 ,如泣如訴的詩句,也是裝載我們自由靈魂的避難所。
我是橘子,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