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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說,蘇家莊拉出了國術隊,我相信,幾十年前就曾有過,還是我姥爺帶隊。

如何你說,蘇家莊出了名角兒,我相信,蘇家莊的票號當初就顯硬,我的姥爺舅舅們全是鬧票兒的把式,至今,這村裡的票號班仍為愛好者稱道。他們的兒孫輩現在就有在戲臺上活躍著角兒。

如果你說,蘇家莊重建文殊廟趕會,我相信,因為這在農村不為罕見。我就參加過開光儀式。

今天你說,蘇家莊建起美術館,而且還是上萬平米的美術館,我覺得是天方夜譚。

但我們上了城東過了百草坡,就看到了那座與村莊裡任何房舍都不同的建築範兒,儘管名稱的那幾個字很時尚地小巧,邀遊似的超高,我一眼未見到,但它那墩厚墩實且自信自立的模樣,讓我立刻相信,真是是它。

如果你說,這叫榆次美術館,我信,甚中你說它叫魏榆,塗水美術館,我也信,這不過是榆次的代名詞。說晉中也信,同一性質,屬於官辦,但你說,它叫陌上,我先是不信,繼而擊掌稱絕。不禁問,哪位高人起得名字?如此典雅?且透露出它民營的質地。

當我們領略過了一幅幅黃土溝壑的高原氣概,看過了一座座垣上廟堂的森森氣宇,掃視過了一門門晉商大院留下的立體日子,以及高原的小院老樹,小鎮新城中那些被歲月雕刻出溝壑的面龐,一時更加認可“陌上”這個名字的概括力,它的形象源遠流長,此時,我想起一句宋詞,“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於是我朝油畫家田保福打聽這展覽館的名字,是哪位所起?

周山湖。他一說,我立刻釋然:這就對了!山湖是榆次的才子,七十年代末,在工人文化宮看榆次縣美術作品展時,就曾見過山湖的國畫,模仿得是戶縣家農民畫,當時,萬馬齊喑,誰能畫幾筆,已屬早醒。我注意到山湖,他是杜家山的知青,知青也是農民,這身份已經讓我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認同。及至後來,山湖編髮了我的小說,放在《晉中文藝》創刊號的篇首,又把我借調到草創的編輯部,開始了我們的幾十年文學交誼。在這過程中,我對山胡的才氣愈發的瞭解,他是晉中第一個用老式打字機寫小說的,是晉中乃至山西第一個寫科幻小說的作家,他為自己起的筆名珊泉,山泉也是黃土地的眼睛。八十年代初,晉軍崛起初時,圍坐在“三晉大廈”,為既將創立的山西大型文學期刊起名,有的說叫“現代作家”,有的說叫“當代作家”,幾番斟酌,太行呂梁一致頷首為《黃河》,首任主編就是山湖。

黃河、黃土地,黃種人,西北高原的雄渾,大氣,有根坻。三十多年後,一批慧眼跋涉在太行呂梁大山大川,手中畫筆描慕著中華文明源頭的源遠流長,追溯著黃河文明之魂的靈光,尋根畫家將靈動捕捉在宣紙上,畫布上,於是《黃土地情韻》的畫展在“陌上”展出三層。窗外是幾百畝大棚連營,或者萬株玉茭的青紗帳被割出的道道長廓走向村莊,旱蘆葦蹁蹁拽曳,似在憶臆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遠古流風、餘韻未盡。

先是那一排糾糾雄闊的太行,往二樓一站,飽含激情的筆墨便使大廳一亮,看出來了,侏羅紀造山時奔湧的濃膏,那是大禹斧子劈出的皺紋,漢子氣濃烈。

女畫家則別有溫情,蘸了赭石揮筆,如同朝暉夕陽下的拔舉崖頭,看得到臂彎懷抱,窯洞如脈脈含情,山道彎彎飄拂詩意,於是呂梁含意有了柔軟有了體貼款款透露著性感。

不管是水彩,水墨,還是油畫,都再現著世代蔭庇人類的樹王,有的姓柏,有的姓槐,有的姓柳;黃土嶺峁沉靜連綿,山前山後,佛、道,諸神莊嚴後泛出凡人的表情:和藹;慈祥;宛然;孤傲……甚至還會鄙夷不屑,一撇盡露塵世間情態。而他們的棲身地,廟院高聳,飛簷斗拱,雕樑畫棟,琉璃頭頂不是“硬山”,便是“歇山”,總與山巒相依相惜。晉商們馳騁之後留在黃土地的大院,不管建在山坡,還是河邊,還是盆地,此刻相伴的,多由一些疲憊不堪的遊人點綴,精雕細刻的宅院,落著黃土塵,只可眼觀,不可居住。什麼三多堂,在中堂,已經與遊人們再無關係。他們走累了,看累了,一心欲小憩片刻。發出“抱愧山西”的只有餘秋雨。

畫家們眼中庭院深深,沒多留意那些滿滿當當的大紅燈籠,這是日常生活,即便是大宅門,書香門第,誰家又不時不節要吊那麼多的紅燈籠?

而更多吸引畫家的院落,青山正補牆頭缺,綠樹偏宜屋上遮。屋頂有尖有平,街道有坡有階,牆角有下蛋的雞,門口有看家的狗,房頂鋪石板、邊兒止立著煙囟,簷下吊著蒜辮,有張畫甚至看得到“老井村“的字樣。讓”老井“拍攝的時代細節,靜止在畫布上。

雖然城鎮化是一個大趨勢,但一個模型脫出來的新樓房,除了長得高些,或生得胖些,大致不離譜都是弈生兄弟。叫人不勝其煩,焉能生得出美感?

他們在山裡川裡走走,浮光掠影也留下了一些生活的印跡,畢竟美的吸引力是無法迴避的,不然他們離京城遠赴黃土高原,所為何來?

雖然山頭樹下,只露出凡塵一角,但在這些畫的背後,我卻看到表哥正在肆筵記禮賬,表弟發動拖拉機、表妹在捅火座鍋架籠床,走過二三里,煙村四五家,美術館大眼炯炯,裡外不絕人間煙火氣。

有幅畫兒便索性把這些不同時代不同故事裡的事與物疊加起來,更顯豐繁複雜,或許就是一種現代眼。我們從畫框跟前走過,形形色色地步入了畫面,行為藝術聊添做補充光影。

似在演義錢鍾書老先生一句話“城裡的人想走出去,城外的人想走進來”

或者畫出的是山裡人想走出去,山外的人想走進去,走出來的人入市購買時尚,走進去的畫家詩人要把陌上的樸素與天性留在紙面。他們才不管是東西還是南北走向。(陌上本意有東西向的含意,或者暗合城市到蘇家莊村的方向?)

展廳中,畫家如是說:丙申夏日,師友同好,邀遊晉中……途見市鎮興盛,路道車華,迥別昔年,唯曠野郊村數處,依稀舊時風貌,由是陡生感念,歸京憶寫數圖以記。

一段題記,明瞭清晰。欣賞的,逃避的,出來的進去的,各自念各自的經。

這是我最待見一組山水,不但筆墨雄健,空間感豐富,而且內容也不拿大,樹如此入神不說,而且還有莊稼這樣的世俗入畫,此六穀,人所食。不能忘了。

山,雖然不在南方,也有溫柔的一面。

這眼神 ,你一定見到過多次。不會陌生。

大殿雄偉,時間讓其有了節奏。

如此人性化的瀑布,難怪叫智水仁水!

作者簡介:

毛守仁,1949年生於太原。畢業於西北大學文藝學碩士研究生班。先後在《當代》、《莽原》《飛天》、《灕江》及《清明》等文學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一百多萬字,入選《全國短篇小說選》[人民文學社],《山西短篇小說選》,山西省作家協會等單位分別於1991年1997年兩次召開了《毛守仁作品討論會》,1981年加入山西作家協會,1991年出席全國青年業餘創作大會,1997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現為山西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2001年被評為國家一級作家。出版有小說集《下河灘的女人》、《抬山》[北嶽社],散文集《大河血性》[百花社],長篇小說《天穿》[作家社],《北腔》[北京十月文藝]。作品獲山西省第一屆和第三屆趙樹理文學獎,並獲莊重文學獎優秀獎和山西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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