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12月28日—1988年5月10日
沈從文寫給妻子張兆和的大量情書,深情纏綿,堪視為文學作品,有些情話,已是讀者們耳熟能詳:“我走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好年齡的人。
沈從文鍥而不捨、轟轟烈烈的追求,終於讓他從張兆和的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癩蛤蟆吃上了天鵝肉”。
起初,張兆和也迴應著他詩人的熱情,讓這個“鄉下人”喝了一杯甜酒,但結婚畢竟不是演戲,日子長了,對沈從文根本沒有愛情的張兆和雖然忠實地履行著妻子的義務與責任,卻無法表現出她內心根本不存在的感情,讓感性多情的沈從文無從感受到妻子對他熱烈愛情的迴應。
沈從文與張兆和
幾年後,在女弟子高青子的刻意取悅下,自卑內向的沈從文一度有過精神出軌的傾向,還將他被高青子外貌吸引、內心動盪的經歷寫在了小說《看虹錄》裡,對話和心理描寫都十分露骨。可沈從文又畢竟是一心一意愛著妻子的,在反覆思考和徘徊之後,他與一再逼婚的高青子斷了聯絡,並將這段心理經歷坦然告訴妻子,張兆和卻惱怒不已、決絕而去,與沈從文分居多年,堅決不肯原諒他。
沈從文渴望愛與溫暖的心徹底涼了,十幾年後,他的《看虹錄》一文被批判為“桃紅色文藝”,遭到昔日文藝界朋友的圍攻和批評,這段與高青子疑似外遇的往事也傳得盡人皆知。
孤立無援中,沈從文數次自殺未遂,還一度患上精神分裂,整天狂呼著“我要回湘西去”,痛苦萬分、生不如死,直到張兆和因同情又回到他身邊照顧。
沈從文與張兆和
張兆和陪伴沈從文度過了最後的十年時光,直到沈從文1988年去世後,她為丈夫整理作品集時,披覽沈從文一生筆墨,深感辜負了沈從文的摯情。
在1995年出版的《從文家書》後記中,張兆和寫道:“從文同我相處,這一生,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真正懂得他的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壓,是在整理編選他遺稿的現在。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他不是完人,卻是個稀有的善良的人。太晚了!為什麼在他有生之年,不能發掘他,理解他,從各方面去幫助他,反而有那麼多的矛盾得不到解決!悔之晚矣。”
沒有迴應的愛情是可悲的,因為出身和性格差異、溝通不夠充分,在沈從文活著的時候,張兆和始終沒有真正愛上他,在沈從文身後,張兆和也深深後悔從前待沈從文過於冷淡疏離。
可這個善良、忠實的女人又何嘗明白,世間唯有真愛和咳嗽無法掩飾,內心敏感、極善於捕捉心理活動的一代大家沈從文,早就明白妻子不愛自己、不瞭解自己,可他卻始終堅守著與張兆和的婚姻,抱有總有一天能打動她的期待,只是,堅守時間越長,他內心就越沮喪、越失望,再逢中年處境不佳,沈從文便萬念俱灰、只求一死。
強求的愛,強求的姻緣,對這個“鄉下人”來說,實在是一杯難以盡飲的苦酒。
1、胡適不看好這場師生戀,說沈從文“錯用情了”起初,張兆和並沒把這個常出洋相的年輕老師放在心上,此時,沈從文雖經徐志摩提攜,在《晨報副刊》等文藝報刊上發表了一些散文小說,卻還沒寫出風靡全國的作品,算不上什麼名人,他囊中羞澀、氣質怯弱,常常自稱“鄉下人”,懷著深切的自卑心。
而張兆和出自合肥名門,曾祖父張樹聲是淮軍主將、兩廣總督署直隸總督,父親張武齡不但擁有良田萬畝,還熱衷投資教育事業,是蘇州有名的教育家,其母陸英是望族閨秀,出嫁時,光是抬嫁妝的隊伍就排了整整十條街。
張武齡與陸英生了四個女兒,為了培養她們,張武齡費盡心血,與蔡元培等名人結交,蘇州的“張家四女”名聲在外,個個有才有貌、學貫中西。
後來,老大張元和嫁給了崑曲名伶顧傳玠,老二張允和嫁給了語言學家、“漢語拼音之父”周有光,老四張充和嫁給了漢學家傅漢思,在哈佛、耶魯教授書法和崑曲多年,被稱為“民國最後的才女”。
張家四姐妹,後排右一張兆和
相貌清秀、氣質出眾的老三張兆和在中國公學裡追求者無數,她不勝其擾,連名字都懶得記,為他們分別起了“青蛙一號”、“青蛙二號”、“青蛙三號”的編號,當沈從文加入追求者隊伍後,張兆和曾笑稱,他只能被叫作“癩蛤蟆十三號”,對沈從文的戀慕,她沉默以對,表現冷淡。
而這個“癩蛤蟆”卻比其他“青蛙”更鍥而不捨,沈從文外表蒼白文弱,筆下卻熱情似火,一封封信中寫滿了燙人的情話,寄到了張兆和的案頭,任她冷若冰霜,他也不肯退卻,直到學校裡起了傳言,說沈從文深陷情網、要自殺殉情,為平息流言,張兆和惱火地把情書全都交到校長鬍適的桌上,狠狠告了沈從文一狀,並指出其中“我不僅愛你的靈魂,我也要你的肉體。”一句十分不堪入目。
不料胡適看過信後,反而幫著沈從文說話,說沈老師是未婚人士,他的追求是正當的,還想以安徽老鄉的身份幫著做媒,並笑稱:“他頑固地愛著你。”張兆和果斷回答道:“我頑固地不愛他。”
胡適之此人,雖然有著最傳統的婚姻,卻對自由戀愛的男女感情、婚姻有著驚人的洞悉力。從張兆和的對話和態度上,他深覺沈從文的追求無望,因此私下寫信勸告道:
“這個女子不能瞭解你,更不能瞭解你的愛,你錯用情了……愛情不過是人生的一件事,那些說愛情是人生唯一的事,乃是妄人之言。我們要經得起成功,更要經得起失敗。你千萬不要掙扎,不要讓一個小女子誇口說,她曾碎了沈從文的心……”
可與胡適對待婚姻感情的理性豁達、左右逢源不同,沈從文是感性而執著的,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飲。
沈從文一頭扎進了自己的愛情裡,聽不進任何勸告,整整四年,他在青島大學、山東大學任教期間,給張兆和的情書從未間斷,直到張兆和大學畢業。
此時的沈從文,已經名滿文壇,見他痴情一片,張家父母與姐妹也頗為贊成二人的婚事,張兆和的心裡有些活動了,大學畢業後,她在日記中寫下:“他到如此地步,還處處為我著想,我雖不覺得他可愛,但這一片心腸總是可憐可敬的了。”
2、鄉下人,喝杯甜酒吧或許是感覺到了張兆和態度的緩和,沈從文加緊了攻勢,1932年夏天,他聽說張兆和大學畢業後回了蘇州老家,就帶著巴金建議他買的一大包西方文學名著當作禮物,叩響了張家的大門。
張兆和雖然早就從信中得知沈從文當天來找她,卻故意避而不見,提前到圖書館去了,只有二姐張允和開門招呼了這位貿然來訪的大作家。
弄堂很窄,張允和望著站在大太陽下的沈從文說:“你進來吧,有太陽。”沈從文沒見到張兆和,不肯進門,放下書,就回了旅館。
等張兆和回家,張允和狠狠地批評了妹妹故意讓人吃閉門羹的行為,還要她去把老師請到家裡來,張兆和只得親自去了小旅館,把沈從文請回家裡做客,與張兆和的冷淡不同,張家人對斯文儒雅的沈從文都十分客氣,認為這位大學教授、著名作家配得上張家女婿的地位。
沈從文看出張家人的熱情,於是走迂迴路線,回山東後,給二姐張允和寫了信,坦露他苦戀張兆和多年的摯情,還託她詢問張父對二人婚事的態度,在信尾,沈從文寫道:“如父親同意,就早點讓我知道,讓我這個鄉下人喝杯甜酒吧。”
張父態度開明,要張兆和自己定主意,於是,在家人的誇讚和二姐的勸說下,1933年,張兆和應允了沈從文的追求,她與二姐一同上郵局給沈從文發電報,二姐張允和擬的電文是:山東青島大學沈從文允。很簡潔明瞭。張兆和擬的電文俏皮中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俯就:沈從文鄉下人喝杯甜酒吧。字數不多,非常生動有趣。不過,郵局沒看懂她的情話,只收下了張允和的電文稿。
沈從文與張兆和
1933年9月9日,沈從文與張兆和舉辦了婚禮,9月23日,他與原青島大學校長楊振聲合編《大公報·文藝副刊》,薈萃了朱自清、冰心、林徽因、朱光潛等一批名家,引領了“京派”文學,演繹了諸多文壇趣聞佳話,自己也成為當時的文壇領袖之一,堪稱事業、愛情雙豐收。
而平步青雲之際,卻也潛伏著深深的人生危機。
3、《看虹錄》中的精神出軌沈從文給張兆和的情書,寫得深情而卑微,如1931年9月他從湘西行程中寄去的信:“莫生我的氣,許我在夢裡,用嘴吻你的腳,我的自卑處,是覺得如一個奴隸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腳,也近於十分褻瀆了你的。”
此時的沈從文,哪怕夢到張兆和的一次笑顏、收到她的一段文字,也會高興萬分,而張兆和也曾想給他同樣的熱情,1934年1月,她曾寫一信給丈夫:“乍醒時,天才矇矇亮,猛然想著你,猛然想著你,心便跳躍不止。”讓沈從文深為激動。
但這卻不是張兆和婚姻中的常態,她生於書香世家,骨子裡有世家女子的溫婉與傳統,一旦走入婚姻,便以相夫教子為使命,接連生下長子沈龍朱與次子沈虎雛後,她一邊當中學老師,一邊辛苦持家炊煮、養育孩子,克己愛家,把日子過得很有煙火氣,二十多歲就已顯得非常端莊樸素。
婚後的張兆和
而內心浪漫敏感的沈從文卻想讓妻子保持時尚動人的外表,同時,他也不理解張兆和持家的辛苦,常常把大筆收入都用於購買古董字畫,二人在家常日子裡的磕磕碰碰,讓張兆和因感激、同情而生出的那一絲愛意再也無處可尋。
時局艱難,生活不易,張兆和在寫給沈從文的信中批評道:
“二哥,我很奇怪,為什麼我們一分開,你就完全變了。
……就你這些習慣說來,完全不是我所喜歡的。我不喜歡打腫臉充胖子,表面光輝。你有你的本色,不是紳士而冒充紳士總不免勉強,就我們情形,能過怎樣日子就過怎樣日子,我情願躬持並臼,自己操作不以為苦,只要我們能夠適應自己的環境就好了。
不許你再逼我穿高跟鞋燙頭髮了,不許你用因怕我把一雙手弄粗糙為理由,而不叫我洗東西做事了。吃的東西,無所謂好壞,穿的用的,無所謂講究不講究,能夠活下去,已是造化。我們應該怎樣來使用這生命,而不使他歸於無用才好?我希望,我們能從這方面努力。”
在這種情況下,沈從文遇見一位刻意迎合他的“女文青”高青子,不免感到眼前一亮。
高青子原名高韻秀,筆名青子,是福建人,當時在前民國總理熊希齡家當家庭教師,熊希齡是沈從文的湖南鳳凰同鄉,一次,沈從文受親戚之託前往熊家轉交禮物時,女主人不在家,高青子前來迎客,高青子“有一張白白的小臉,一堆黑而光柔的頭髮,臉上帶著羞怯的笑”,給沈從文留下了“優雅脆弱”的印象。
沈從文與高青子
談話中,高青子對這位名滿天下的文壇宗師欽佩不已,還說自己讀過不少沈從文的小說,對他筆下的人物、城市背景如數家珍,仰慕之情溢於言表。
一個月後,第二次見面,高青子找上門來,刻意按沈從文小說《第四》中對女主角的描寫來打扮,她身穿一件綠底小黃花綢子夾衫,衣角袖口緣了一點紫,敏感的沈從文立刻察覺出來了。在他與張兆和的情戀史中,他一直是仰視的、迎合的、遷就的、卑微的那個,而如今,高青子顯得份外熱情、又對他有深厚瞭解,讓沈從文內心動盪不已。
作為女文青,高青子主動找上沈從文,除了有對他才華和為人的仰慕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藉助他在文壇的人脈與關係,發表作品、躋身文林。
果然,不久之後,1935年,沈從文在他主持的《國聞週報》上刊出了高青子的小說《紫》,這篇小說寫了一個青年男子曾炎與兩個女子的感情糾葛,曾炎有未婚妻珊,卻在訂婚後愛上了一個叫璇青的女子,她有著卡門式的西班牙風情,愛穿一身紫衣,而結果是璇青主動離開了,流星一般消失在男主角的天空裡……
顯然,高青子在這篇小說裡放進了自己的感情心路,同時也是對沈從文的示愛之作,而沈從文安排她發表這篇小說,顯然也不是對她完全無意。
此時,沈從文新婚才一年多,長子不滿週歲,他為自己內心的波瀾感到不安,向妻子坦白了內心的糾葛,張兆和惱怒萬分,當即帶孩子回了蘇州孃家。
1936年春節,沈從文在一個雪夜找到林徽因傾訴自己深陷於精神出軌的痛苦,林徽因聽完他的自白,建議他去找金嶽霖深談。
或許是談話挽救了他的婚姻,沈從文與高青子拉開距離,接回了妻兒。1938年,他帶著妻子和兩個兒子前往西南聯大任教。
沈從文與張兆和(持傘者)、張充和
在此期間,高青子以顏色為主題,陸續又寫出了《白》、《灰》、《黑》等小說,結集為《虹霓集》出版。
不久,高青子又追到昆明,在沈從文推薦下進入西南聯大圖書館工作,二人的親密關係引起了不少傳言,連朱自清都在1939年10月的日記中寫道:“從文有戀愛故事。”
1940年,高青子催促沈從文離婚,給他們的苦戀一個結果,而沈從文卻不能割捨相愛多年的妻子和兩個幼小的孩子,見逼婚無望,高青子不久與一個叫陳霖的青年教師成為愛侶,結束了二人之間存在多年的曖昧情愫。
1941年7月,對高青子仍不能忘情的沈從文寫下了短篇小說《看虹錄》,回顧了他與高青子的初遇,用充滿激情和慾望的語言大膽描寫了他對高青子身體的渴望,十分露骨,以致於後來被郭沫若直接批評為“粉紅文藝”。1943年,沈從文又再次改寫了全文並公開發表,雖然,他與高青子並沒有實質性的關係,但這種對婚外情人身體念念不能忘的渴望和細膩入骨的描述,在妻子的眼中,又情何以堪?
沈從文在文末哀憐著這種自我犧牲式的“苦”:他愛著妻子卻得不到熱烈的迴應,而高青子顯得比妻子更理解和熱愛他,對他有“真愛”。沈從文認為,他今生今世屬於妻子一個人,只能把對高青子的愛放在筆下,復活在文章裡,但張兆和依然不能諒解他,回到北京後不久,他們正式分居了,沈從文住在學校,每天晚上,沈從文回家吃過晚飯後,張兆和為他準備好第二天的早飯和午飯,再打發他離開家。
4、50歲兩度自殺,妻子回心轉意,破鏡重圓1949年後,沈從文被昔日的文人朋友們群起圍攻和批判,而他的《看虹錄》也成了罪證之一。張兆和雖然同情自己的丈夫,但《看虹錄》文字露骨,裡面坦白展示的沈從文內心隱秘情思,也讓她無法原諒。
沈從文自己並不以為然,他說:“我不能想象我這種感覺同我對妻子的愛有什麼衝突,當我愛慕與關心某個女性時,我就這樣做了,我可以愛這麼多的人與事,我就是這樣的人。”
在文化圈處境艱難,沈從文徹底放棄了文學寫作,甘做冷板凳,可回到家中,妻子長期銜怨,不願多給他一絲溫暖,精神脆弱的沈從文感覺自己走投無路、已陷入絕境。
1950年,他曾兩度自殺,第一次用手不停摸電門,被阻止後,沒兩天,他在家反鎖大門,用刀片把手腕和脖子都割了,家裡到處是血,幸好張兆和的堂弟張中和來訪,情急之下破窗而入,把他送往醫院急救,包紮好傷口後,又將沈從文送往北郊安貞醫院,當成精神病患者治療,此時,沈從文精神上也確實有些不正常了,他常在家裡放聲大哭,叫喊著要回湘西老家。
沈從文與張兆和
張兆和的心軟了,他畢竟給她寫過無數封情書,守護她走過戰火紛飛,他筆下的女主角,從《邊城》“翠翠”、《三三》“三三”、《長河》“夭夭”,一個個都是“黑臉長眉”、活潑的美麗少女,那是他魂牽夢縈多年的張兆和。
她把丈夫接回家中,衣不解帶地照顧著,直到沈從文身心康復。他們的婚姻也在此時破鏡重圓,儘管沈從文已經地位名聲不如往昔,只能全家人擠住在一間陋室,但風雨之中,張兆和盡其所能,給了他守護,一家三代同堂,其樂融融。
沈從文對此心滿意足,已在文壇靠邊站的他專心投入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兩耳不問窗外事,文革開始後,他遭受的衝擊遠不如老舍等人嚴重,這讓沈從文逃過一劫,而他深愛的老妻卻被下放到咸寧五七幹校勞動改造,65歲的沈從文重拾紙筆,為妻子寫去情意綿綿的書信,他們舊日的感情,被這些情書重新點燃了。
沈從文與張兆和
據當時促成過二人婚事的二姐張允和回憶,1969年,她去看獨居的沈從文,臨走時,沈從文突然說:“莫走,二姐,你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地對張允和說:“這是三姐(張兆和)給我的第一封信。”他把信舉起來,面色顯得羞澀而溫柔,還把信放在胸前溫了一下,接著吸溜吸溜地哭起來,老頭兒的臉上,仍然閃爍著初戀少年般的沉醉光芒。
在舊日的詩歌中,沈從文曾寫道:“如果我愛你是你的不幸,你這不幸是同我的生命一樣長久的;求你將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我念誦著雅歌來希望你,我的好人。”
詩人的愛是執著的深沉的細膩的,對此,張兆和曾犀利地責備道:“你比誰都顯得少不更事,就因為你缺少人必需的那點‘平常’!”
這種不平常,造就了沈從文的人生悲劇,也造就了他的愛情傳奇。1978年,沈從文平反後,他與張兆和攜手走完了黃昏晚景,直到十年後他以86歲高齡離世。在他身後,張兆和為他整理出版了數百萬字的《沈從文全集》,也對他們的婚戀往事進行了反思。
可愛情卻不可能由同情和愧疚中滋生,愛情,是熱切想要了解和奉獻的願望,顯然,沈從文生前,張兆和並沒有真正瞭解過自己的丈夫,更缺乏瞭解他的渴望。
張兆和於2003年去世,臨終前幾年,她患上了老年痴呆,不再記得沈從文,有人拿照片給她看,她恍惚地說:“這個人我認得的。”
張兆和身後,二人的部分骨灰合葬於沈從文的老家鳳凰,這個執著倔強浪漫的湘西少年,終於把他追求一生的愛人帶回了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