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中梁山馬軍五虎將之一的"雙鞭"呼延灼,在上山前原為北宋朝廷的汝寧郡,武藝高強,曾以其特種部隊——"連環甲馬"征討梁山,使梁山軍馬吃虧不小,但這"連環馬"有一克星,即"金槍手"徐寧的鉤鐮槍。後來梁山把徐寧賺上梁山,教使鉤鐮槍,終於大破連環馬,呼延灼戰敗,不久被梁山用計活捉,也歸了梁山。
小說裡呼延灼的"連環馬",即重甲騎兵,《水滸傳》原文記載這一"特種部隊"的模樣——"馬帶馬甲,人披鐵鎧。馬帶甲,只露得四蹄懸地……又把教三千匹馬軍,做一排擺著,每三十匹一連,卻把鐵環連鎖。但遇敵軍,遠用箭射,近則使槍,直衝入去……"
那麼這種重甲騎兵,在真實歷史上可曾存在過呢?這裡告訴諸位朋友,確實存在過。咱暫且不聊西方歷史,只說中國歷史。在中國古代戰爭史上,有兩支主打經典大戰的重騎兵隊伍,一個出現在十六國的前燕,一個出現在金朝,而且還都是名將統領。有意思的是,在戰場上,前燕的那支重甲騎兵打贏了,金朝的那支重甲騎兵打輸了,前燕重騎兵的對手和金朝重騎兵的對手,也都是大名鼎鼎的軍事統帥。
咱先說前燕的重甲騎兵。前燕乃五胡十六國之一,公元337年由鮮卑族梟雄慕容皝建立(其次子於352年正式稱帝,定都,即今北京西北)。前燕最傑出的軍事統帥就是慕容皝的四子、大司馬、太原王慕容恪(320—367年),此人文韜武略,百戰百勝,先後打敗過後趙軍隊和高句麗軍隊,其最經典的一戰就是352年打敗了自立為"魏帝"的冉閔。冉閔乃一漢人豪雄,勇猛異常,武力超群,曾一口氣屠殺了20多萬胡人。在和前燕軍隊的廉臺之戰中,冉閔一開始是十戰十勝,慕容恪針對這個強悍的對手,擺下了鐵鎖連環馬陣將其困在其中,最終將其擒殺。關於此戰,《晉書》原文是這樣記載的:
"恪乃以鐵鎖連馬,簡善射鮮卑勇而無剛者五千,方陣而前。閔所乘赤馬曰朱龍,日行千里,左杖雙刃矛,右執鉤戟,順風擊之,斬鮮卑三百餘級。俄而燕騎大至,圍之數週。閔眾寡不敵,躍馬潰圍東走,行二十餘里,馬無故而死,為恪所擒。"
看這冉閔果然不是一般厲害,可即便以其個人驚人的武勇斬殺前燕軍士三百多人,可還是寡不敵眾。而慕容恪的這"鐵鎖連馬",似乎有點像是《水滸傳》中"雙鞭"呼延灼那支特種部隊的歷史原型。
七百多年後女真族建立的金朝,他們的重騎兵統帥也和前燕的慕容恪一樣,既是少數民族名將,也是開國帝王的四兒子。他就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四兒子完顏宗弼(?—1148年),即大名鼎鼎的金兀朮。此人能征慣戰,破遼之戰中曾突襲遼天祚皇帝耶律延禧,激戰中,他用完自己的箭,就奪遼軍的槍,連殺八人,生擒五人!滅北宋之戰和追擊趙構(即宋高宗)中,他也是屢立戰功,嚇得宋人膽戰心驚。
不過完顏宗弼在南宋軍隊的作戰中,也被打敗過好幾次,南宋好多名將都是他的剋星,如韓世忠、吳玠、劉錡、岳飛……
在1140年的順昌之戰中,南宋"八字軍"統帥劉錡大敗完顏宗弼的"鐵浮屠"和"柺子馬"(前者為中央主力重騎兵,後者為兩翼的輕騎兵或中型騎兵)。《宋史》原文記載道——
"方大戰時,兀朮被白袍,乘甲馬,以牙兵三千督戰,兵皆重鎧甲,號'鐵浮圖';戴鐵兜牟,周匝綴長簷。三人為伍,貫以韋索,每進一步,即用拒馬擁之,人進一步,拒馬亦進,退不可卻。官軍以槍標去其兜牟,大斧斷其臂,碎其首。敵又以鐵騎分左右翼,號'柺子馬',皆女真為之,號'長勝軍',專以攻堅,戰酣然後用之。自用兵以來,所向無前;至是,亦為錡軍所殺。戰自辰至申,敵敗,遽以拒馬木障之,少休。城上鼓聲不絕,乃出飯羹,坐餉戰士如平時,敵披靡不敢近。食已,撤拒馬木,深入斫敵,又大破之。棄屍斃馬,血肉枕藉,車旗器甲,積如山阜。"
短短一個月後,完顏宗弼引以為豪的特種部隊在郾城之戰中又被狠狠地收拾了,這次打敗他的是名垂青史的岳飛。《宋史》原文記載道:
"初,兀朮有勁軍,皆重鎧,貫以韋索,三人為聯,號'柺子馬',官軍不能當。是役也,以萬五千騎來,飛戒步卒以麻札刀入陣,勿仰視,第斫馬足。柺子馬相連,一馬僕,二馬不能行,官軍奮擊,遂大敗之。兀朮大慟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勝,今已矣!'"
那麼同樣是指揮重甲騎兵,為何慕容恪打贏了,完顏宗弼卻戰敗了呢?其實仔細看史料,就可以發現,他們所處的戰場形勢完全不一樣。慕容恪是用重騎兵困住冉閔,以逸待勞,把冉閔給折騰得疲憊了,再以決戰將其生擒。冉閔個人武力再高、個人騎兵戰術再厲害,面對這銅牆鐵壁的圍困,也只能束手就擒,哪怕他殺死再多的燕軍將士也沒用,一人之力畢竟有限,他再強也不是神仙。
而完顏宗弼的重騎兵卻沒有發揮出優勢,無論對劉錡還是對岳飛,南宋軍總是"劍走偏鋒",或以長槍猛挑金兵的鐵盔鐵罩,或用大斧或大刀猛砍他們的胳膊、腦袋或馬腿!而且金朝重騎兵還會被敵手準備好的障礙物擋道,如"拒馬木障"。相比於金朝重騎兵,劉琦和岳飛的輕騎兵或步兵則要靈活得多,對付笨重的金朝軍隊也更容易。
對付只以個人武勇衝殺的冉閔,前燕將其層層圍困的重騎兵越"笨重"越好;而對付靈活機動、迅捷又勇猛的"八字軍"和"岳家軍",金朝重騎兵的笨重就盡顯劣勢了。
最重要的是,冉閔和完顏宗弼都犯了自負輕敵的毛病,而他們的對手慕容恪、劉錡和岳飛都是一直頭腦冷靜、靈活應對、鎮靜指揮。所以說,戰爭(或戰役)勝敗的因素有很多,但統帥的頭腦至關重要。冉閔和完顏宗弼確實都堪稱出色的軍事統帥,只不過,他們的對手技高一籌。在作戰中,冉閔和完顏宗弼很多時候都喜歡秀"個人功夫",他們的對手雖然個人武力也不凡(尤其是岳飛),但更多時候還是用智謀取勝的。